明黄色的龙床里传来一阵阵压抑地轻咳。
银仪坐起来,有些困顿地望着紫檀鎏金万寿围屏前面的长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她皱了皱眉,复又躺下,面朝墙壁合上眼。嗓子里很难受,忍不住要咳,她便拉了拉被子,将自己的头蒙住。
等过了卯时,她便听见了衣裙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用看,她都知道是那些宫女又跪了一地。
烦。
顾翦走进来,挥了挥手,殿里的宫女静悄悄退下。
“御膳房做了你喜欢吃的雪丽糕、枇杷虾,还有奶汁藕汤。起来吃一些。”顾翦立在龙床外,并不走近。
银仪一下子坐起来,问:“我吩咐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顾翦沉默。
“哈!”银仪笑了一声,“你这是抗旨不尊,我可以把你拉出去斩了。”
顾翦轻叹了一声,望着银仪,有些无奈却十分坚定地说:“你要什么都可以,只有这一件事情不行。”
“要什么都可以?那可以要你的命吗?”银仪瞪他。
宫中不许佩戴武器,顾翦却是个例外。
他抽出手中的剑递给银仪,“如果你不想沾了一手血,我自己来也可以。”
银仪一噎,怒道:“等你死了就没人可以管我了,我爱立多少男妃就立多少!”
“那也是在我死了以后。”顾翦望着银仪,语气平平。
嗓子里的难受再也忍不住,银仪捂着唇不住咳嗦。
“病了?”顾翦两步跨过去,宽厚的掌心覆住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他这才发现银仪的衣领有些汗渍,估摸着又是因为不肯吃药,蒙着被憋汗。顾翦皱了皱眉,去解银仪的衣服,银仪朝一旁躲开,不让他碰。
“别使性子,湿衣裳要先换下来。”
银仪拍开他的手,“你耍流氓!”
顾翦手指微顿,终究是抬眼看她,柔声说:“先把衣服换下来再训人成不成?”
银仪抓着胸口的衣服瞪他,吼:“顾翦,你又想强.暴我!”
顾翦终于站直身子,有些生气地说:“你能不能讲点理,明明是你喝醉了……”
“你胡说!污蔑!”银仪红着眼睛瞪他。
“好好好……是我错,是我错。你可以跟我生气,可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也不能总把自己关在殿里,更是二十多日不上朝。”顾翦再次弯下腰,去解银仪的衣服。
这一次,银仪倒是没有推开他。
明黄色的寝衣脱下来,露出银仪宛如白玉一般娇嫩的身子。
顾翦倒是不会多想,只是担心她生病。他将银仪的胳膊从袖子里拿出来,将寝衣完全脱下。等到他视线下移,移到银仪小腹时,整个人僵在那里。
“反正就是怪你!我要喝酒你不会拦着吗?”银仪反身抓了床上的枕头去砸他。
顾翦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反应过来。他转身去了围屏外的衣橱里抱了一件宽松的棉袍,然后回来给银仪穿上。
“别凉着。”他说,“奏折太多的话,我可以帮你看。只不过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不上朝,瞒不住。”
终于将衣服给她穿好,顾翦站起来,“如果你不想生……”
下面的话,他说不出来。
“如果你还是生的我气,我走。”喉结滚了两滚,顾翦有些艰难地说:“如果你执意想要立男妃,那……”
顾翦望着银仪不知道怎么办。
“头好疼,眼睛也疼……”银仪红了眼睛,“可是是不是怀了孕就不能吃药?我不知道……”
银仪吸了吸鼻子,“那些大臣每天都吵,吵得我头疼。他们为什么要把我推到这个位置来?我还以为等父皇身体养好了,就不用做这个皇帝了。可是父皇身体刚刚有了起色,居然要去肃北。”银仪哼了一声,“一个两个都是自私鬼。”
顾翦想了想,说:“我不是。”
银仪白了顾翦一眼,自己擦了泪,踩着鞋子去了围屏旁的长案,开始看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
“来人,烧一壶新茶进来。”她板着脸,再不见分毫刚刚对着顾翦时的骄纵任性。
顾翦顿觉心疼。
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姑娘家,却要做整个乌和的国主。朝中大臣不少欺她年幼,又是女流。时常在朝堂之上争执,给予新帝的颜面实在不多。
可她都坚持下来了。
顾翦原地立了一会儿,就在她旁边坐下,陪着她一起看奏折。
银仪看他一眼,忍了又忍,说:“我觉得你还可以做点别的更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顾翦将朱笔放下,他手中的奏折上批阅的字迹完全模仿银仪,就算是银仪自己恐怕都要分不太清。
银仪扬着下巴,“比如让我靠一会儿。”
顾翦便起身,重新坐在银仪的身后,双手环着她的腰,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瘦弱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