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枝醒来的时候,听见院子里轻微的啪啪的声响,被子上压得沉沉的一张灰色的褥子,她起来看自己全身周正,里衣换了一件半旧酒红碎花棉杉,床头的衣服都叠放得整齐。她马上擦了擦汗湿的额头一件件穿上衣服,不知道现下是几时,见屋里的光景不是那个小院,穿上鞋子推开门。
陈送正坐在院子角在削竹棍,抬头见女人站在门口,放下手中的东西,“醒了?正等着你做菜。”
“喔,你等下,我去梳个头,马上来。”杉枝眼神瞬间有了神韵,摇了摇头,转身差点被门槛绊倒。
房里没镜子,杉枝随便将发丝用头绳扎住,看见身上整齐后,才进了厨房,见里头有一位老太太笑眯眯地望着她,走上前来摸摸杉枝的脑壳道:“那孩子吃不惯外食,午饭晃了个虚,你来做吧!”
杉枝看见菜都清理过,马上接过火钳,“大娘你先歇着,哎呦,这么大的人,在外头他还挑剔。”
郭婶见这小媳妇儿人嘴上叨叨,面上含了一种俏丽的笑意,马上出来道“好汉子便只在自家婆娘面前耍耍无赖,装装娇气。”
杉枝晓得陈送这样讲,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嗨了一声笑了,将火烧得旺旺的,起来舀起坛子中的温水洗了洗手,“大娘,我一人可以,别给您熏着。”
郭婶见姑娘脸上的伤好了些,哎了一声出去到陈送旁边道:“唉,削了这么多,做个篱笆早已够了。瞅着人反应怪不正常,不是没存心里,就是埋得深。你得仔细些。”
陈送把凳子让给郭婶,放下镊刀,“我去厨房看看。”
杉枝见男人站在门口,瞪着眼笑道:“杵着做什么。烧火。”
陈送大步进来,第一次窝在灶台边,笨手笨脚,杉枝半弯着腰,被热火蒸出了薄汗“烧完了再放。不然非得出来一锅糊糊。”
陈送只睁大眼睛认真地瞧她的动作,“给我,会了!”
爆上辣椒,杉枝呛得咳嗽了几声,陈送忍得住这刺激,在下边烧个火跟拼命一样,杉枝见辣椒刚下锅就焦了一大片,跑出去吸了口气,进来把糊掉的东西盛出来扔了。
陈送一直埋着头在下边塞,杉枝便又不忍苛责,末了还是决定,煮个汤合算。
陈送忙得满头大汗,听到锅里嗤嗤的声响,抬起头一种争取奖励的神情,闷闷的,就盯着人瞧。杉枝用手扇了扇,斜瞧了他一眼道:“你当大爷,我还习惯。坐在下边,总得不合时宜。一顿饭做得真心焦躁。”
陈送听了沉思了片刻,“那还总得多做几回。”
吃过了晚饭,陈送当着大婶的面又将个破了的外衣扔过来。杉枝点着灯幽幽地缝补了大半天,很晚了陈送才端了一大盆水放在一边的椅子下,“烫个脚吧。”
杉枝揉了揉发涩的眼,坐得久,脚冻得跟冰一样“放我前边,一边缝一边热热。”心里也约莫晓得陈送这转眼成了个大麻烦,隔不停非要来叨扰她一下的缘由。橙黄色的灯火一闪一闪,男人脸依然硬硬的不爱笑,端水过来放在女人面前。“趁热,先别忙。”陈送抽过她手上的东西放一边,转身出去了。
陈送到厨房舀了一盆水端到对面侧屋郭婶的屋里,“看灯亮着,就猜您还没睡呢!?来,大娘!天冷,热和热和。”
郭婶正在屋里忙着纳鞋底,翘脚下床,“媳妇儿给端了去?”
陈送嗯了一声,“这活儿我爹不干,我一懂事就常干,我娘是南方人,在北边生活了半辈子,脚一入冬就抽搐,非得见天泡热水。这对身体果然好!大娘你脚抽不抽?”
郭婶呵呵地脱了鞋子袜,陈送弯腰给她捏了捏,大娘也没推脱笑道:“大娘还硬朗,早些年一直做体力活,不必要时倒是没有这个习惯。你这功夫不赖,你娘享福咯。不给媳妇试一试?”
陈送低着头笑道:“媳妇儿啊,生儿子去孝敬。不能太惯着。”
郭婶啧了一声,“虽说女人也并不都愿意男人唯唯诺诺。不过这姑娘性子好,你待她好一分,必定记在心底。你有你的法子,我也不能多嘴,总得你讨她欢喜是真,呵呵。”
“别瞧她温温默默,性子傲娇着,惯得狠了,在一处时唯恐管不住,倘使偶尔因为生计分别,怕她也捱不下。”陈送说完这句,别的关于她的话再没多说,一边寒暄,且专心了替大娘捏脚,水慢慢温凉了,陈送才拿起毛巾给大娘擦净。末了郭婶弯腰朝陈送耳语了一句,挥手让这孩子出去了。
出去倒了水,走过卧房的小窗,望见人影一动不动,在旮旯处放下脚盆,锅里没水了,用凉水洗了把脸,进屋里发现女人靠在大椅子上打瞌睡,水都凉了。
陈送在她面前站了会儿,叹了口气,轻轻地拧干毛巾捧起女人雪白的脚擦了擦,杉枝猛然被抱起来才想起来自己在洗脚,忙道:“没擦呢!”
“早已经蹭干净了。”陈送将她勾着的脚从腿边挪开,将她放在床上顿了顿才道:“故意装睡?”
杉枝转动大眼睛,打岔道:“缝了老半天,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