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依然是那张乏善可陈的脸,眼神更显凌厉,如刺刀剐向尹剑,无声的质问让尹剑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属下知错,请夫人责罚。”
复又跪下,低沉带着男人压抑的哭泣声格外让人心软,“多谢夫人救命之恩。”若不是宋初让伯夷给伯肆带信,支援尹剑,恐怕他们两人均葬身荒野,最后连尸首都不得安宁。
“你的自信,是建立在自己的实力之上,可示弱并不代表软弱,你看看伯肆,他的一身伤如何来的,我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场战役的胜利,除了看任务是否达成,更看你们受伤程度。王爷与我希望你们不断变强,不是为了别的,只希望你们能多一条活路。”宋初的嗓子比公鸭嗓还不如,听着却让人觉得字字血泪泣下。
宋初说完,也不看几人,绕过练成一排的三人进了屋,不一会儿,屋里便传来孩子的笑声,外面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措又心思重重。
他们素来知晓自己的主子,可还是忍不住感动,感动之余又森森的愧疚。
“尹剑,你要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夫人这次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了。”伯夷不知哪来的怒气,甩下一句重话,“传我十六骑号令,严加训练。”头也不回的走了。
伯氏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朝尹剑点点头,默声安慰,追着老大走了。
院子里,尹剑一人跪着,西潘明鸿想劝,作为外人也难以开口。银杏瞧了瞧他身上包扎的白布,又渗出血来,“尹剑,若你还当自己是风云阁的人,就先起来吧!夫人肯定希望你身子好了再去受罚。”
尹剑的自尊在这一刻丢的面子里子都不剩,像是灵魂出窍似得,低着头看着身上的红色液体,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似乎是一种赎罪,却又像是自虐。
隔了好一会儿,西潘明鸿忍不住想开口劝一劝,那人先说话了,“宫主,扶我进去可好?”跪麻了。
屋子里,宋初抱着怀里的孩子,有些难得的紧张,生怕把这孩子弄疼了,“这孩子虽然瘦弱,身子骨倒是结实,多补点儿营养就养好了,根骨上佳,练武奇才啊!哎,可惜……”是个被烧坏脑子的傻子。
“难道连神医你也没办法?”孩子呆呆的瞧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印出自己的影子,心中蓦地一疼。
何有信摇摇头,“这又不是病,也不知怎么照顾孩子的,发烧那么厉害都不管不顾,看这样子,恐怕当时还命悬一线。”人老了,心软了,再残酷的事情何有信并非没见过。
宋芊芊!宋初心中暗恨,连个孩子都下的去手。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孩子以为宋初在和他玩,嘻嘻笑了起来,两人看着孩子傻乎乎的笑脸,又痛又喜。
“其实傻了也好,瞧他多高兴。”何有信忽的有感而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宋初倏得笑了,她却是想差了,亲亲孩子的鼻尖,就这么快乐一辈子倒是不错。
何有信又瞧了瞧宋初的嗓子,还是老样子,少说话,多喝药,慢慢的养着。
不仅是宇乾催的急,离开那人一个多月,宋初面上矜持,心里也想念那人的紧。两个伤患留下养伤,歇息一晚,迎着东升的日头赶路。
归心似箭,便感觉道路如此漫长,当夜,已经到了下一个大城,宋初仍觉慢了。理智上,就该在此处歇息了。伯参下马准备去询问客栈,宋初脑子一炸,“慢着,”伯参一只脚抬在半空又定住了。
“继续赶路吧!”看了眼还未消失的夕阳,宋初朝五人点
头,没有多余的解释,一马当先。五人愣了愣,银杏最先反应过来,递给后面四个男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来,夹马迎上。
哎,原来不仅是主子想念夫人了,夫人这次也忍不住了。
宋初难得爱意外露,月亮都舍不得让宋初失望,月明星稀,洒下一片霜华,夜晚被镀上一层银霜,反衬的光照亮了前进的道路。
马儿夜下飞驰,树影重重被抛到脑后,惊起的山间林鸟在林中划过一道翅膀残影,沉睡的大地被震得几乎以为地动了,醒来瞧瞧,一片平静,难道刚刚在做梦不成,复又沉沉睡下。
明月偏东,马儿不知疲劳的疾驰,忽的开路的伯夷一下子紧绷起来,对面大约四骑飞奔,“夫人,前方有人疾驰,我们不妨躲一躲。”有宋初在,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宋初比了个手势,六人停了马,调转马头,隐在了边上的丛林里,此时丛草不深,瞧着不过如避路。伯夷观察了下周围地形,朝三人会武的人点点头,做好了遇到匪人的准备。伯夷站于最前,银杏和伯于各护着宋初和西潘明鸿,伯参则站在后方,以防突袭。
不一会儿,马儿急蹄的声音连宋初也听得分明,有力快速,是在赶路。她眼睛看着前方官道,一眨眼,那群人已然偏偏远去,只是一眼,为首之人熟悉的身形让她呼吸一滞。
刚要开口,只见那四骑小队人马掉头回来,停在前方,宋初正好可以看到对方月色下惊喜的眸子和刚毅中不乏温柔的脸,眼中再无其他,连伯夷几分惊喜又惧怕的神色都没注意。
那含在嘴里不敢轻易叫出声的字萦绕了几圈,终是化为一个微笑。
马儿身子一颤,背上多了个热乎的胸膛,带着夜深露重的寒意,宋初却觉得暖
到了心里。她依然是那张平凡的脸,只是眼睛中的光彩比得上天上最璀璨的晨星。
“初儿。”男人双手环住宋初的纤细腰,下巴在宋初的肩膀上来回蹭蹭,眷念而情深,低沉的两个音符饱含思念和压抑。
宋初情不自禁的转过头,想看看自己思念多日的俊容,依然是那双熠熠星目,斜飞的浓眉,点缀其上,深邃幽深的眸子本该无悲无喜,此时却带着无尽深情;笔挺的鼻下面是略显薄的嘴唇,夜中瞧不见唇上的红色,宋初却记得这张唇的温度,骤然,耳根都泛起了红,自己在想些什么啊!
嘴唇被人擒住,熟悉的火热温度狂风骤雨般袭击宋初的口腔,双唇被人顶开,口腔里满是对方火热的味道,舌头相触的刹那,宋初觉得自己脑袋缺氧,快要窒息一般。
男人的怀抱太过紧致,宋初挣扎不开,亦不想挣扎,陷在对方给与的深深情潮中,无可自拔。
寂静后,鸟儿归林,树木无声,唇齿相依的依恋声越发清晰起来,宋初被吓得配合的唇也闭了起来,含糊道,“有人。”
“这时候才想起他们?”宇乾愉悦的笑了笑,“他们都背对着我们呢,看不到的。”宇乾低低哄着,爱人素来守礼,当着人亲热总是脸红的紧,不过,他爱死了这羞怯的颜色。
宇乾手上用力,宋初换了个方向,对着宇乾坐下,眸子一抬,正上方就是男人的俊脸。宇乾双手抚上宋初的脸颊,那张平凡的面容都变得鲜活许多,“这张脸……”宇乾欣赏片刻,啧啧有声。
宋初气恼,在脸上弄了弄,撕下张轻薄的人皮面具来,露出许久不沾空气的真容,果然,苍白中泛着粉,是宇乾最爱的颜色。
耳鬓厮磨半晌,月已下,
日悄升,蒙白天光下,一骑两人悠闲的走着。
“不是说还在幽城吗?”夜半遇到这人,宇乾哪里不知对方的心思,恐怕和自己一样希望迫不及待的见到自己,可他偏爱逗弄平日里一丝不挂的爱人。
宋初被人半抱着,热情和激动过去后,宋初方察觉到不妥,方才含糊之下宇乾为发现,自己要是说话,这人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宋初偏过头去,宇乾以为她是害羞了,亲亲她的耳朵,开始教训,“这大晚上的,不安全,不是与你说了很多次,不要夜里赶路么?”虽然他很高兴,可只要一想到宋初出了什么意外,心中蓦地一疼。
宋初天人交战了一番,自己这嗓子没个一两个月是好不了的,这人又素来精明,瞒得了一时,瞒不过长久啊。主动拉住宇乾的手,身子往后倾,凑到宇乾耳边,带着气音道,“乾,你别生气。”
宋初说得委屈,又故意示弱,宇乾一听这不像话的声音哪里还不知道宋初意指何如。马儿顿时停了下来,宇乾的眼睛探究中带着怒意,“银杏。”好喝一声,远远跟在身后的银杏夹马而上,余光扫到宋初眨眼的动作,隐三藏五的说了个大概。
宇乾的气息瞬间下沉,几人纷纷垂下头来,不敢看宇乾发沉的脸。宋初捏了捏宇乾的手,示意自己无碍。可惜毫无益处,男人的目光更加受伤,“乾,别担心,我……”
“闭嘴。”宇乾一声暴喝,宋初愣在当头。她素来被宇乾捧在手心里,一句重话也没对她说过,此时夹杂这怒意的两个字如当头棒喝,砸的宋初脑袋晕晕的。身上的伤口似乎裂开,一道道血流川流不息,嗓子疼得厉害,嘶哑想要发声,最终卡在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