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母女三人去收拾东西了,韩福安失魂落魄的站在大门口,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在台上给大家演戏,外面的人全是观众。他想不通事情为何会闹到这个地步,他刚刚爷们了一回,可现在却无比的后悔,想要挽回却找不到理由。视线瞥到杵在牛车旁的儿子,好似看到了最后一丝希望,焦急朝他喊:“立冬,立冬,你进来,你先进来。”
韩立冬冷着脸:“我进来做什么,这屋里没有我的一点东西,这里根本就不是我的家。”
“你胡说什么,你姓韩,这不是你的家是什么。”韩福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儿子是他唯一的期盼,他知道宋家打他的主意,所以他才想方设法想把他们接回来。
“刚刚娘都说了,我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花销都是她一人挣的,是娘养大了我。娘给了我生恩养恩,你既然要休弃娘,那我只得跟她走,免得被世人指着脊梁骨骂不孝。”小少年身板挺得直直的,声音有几分稚嫩,可却看得出来他做这个决定很坚决。
韩福安没想到他心里有了这种想法,现在他总算是明白岳父刚才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了,看来这几个月他们给他灌输了不少的思想,估计也暗中承诺了他什么东西了。
他阴冷的眼睛扫了一眼宋家老两口,粗着嗓子道:“韩立冬,我告诉你,你娘可以走,你绝不能走出韩家的大门。你身体里流的我们老韩家的血,一辈子都是老韩家的人,生也好死也罢,一辈子脱不了韩家。”
韩立冬气红了双眼
,朝着他咆哮:“好啊,我姓韩,我不走。我是你儿子,我要上学堂念,我要买笔墨纸砚,我要吃饭,我要穿衣穿鞋,你给我钱啊。你若是不给钱养我,那就别怪我长大了不赡养你。”
“你给我进来,你要用的一切吃穿用度,我不会少你一钱。”韩福安嘴上在承诺着,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韩立冬也认清了事实,就算他心里的主意更坚定,他也不可能改姓宋,不止他爹不会同意,老韩家的其他族亲也不会同意,他只得退而求其次,语气也放柔缓了几分:“爹,我不会改姓,这辈子都姓韩。但是这个家我现在不想进来,在这里我根本无法安心念,我不想在家里天天听吵闹咒骂,不想在这里看着他们为争一个鸡蛋一块肉大打出手。我明日就要去学堂念,以后每个月我会回来看您一次。就当儿子求你,求你给我一个安静的念环境,我想要念,不想一辈子都毁在这里。”
看着他与自己相似的面孔,韩福安心里堵得慌,儿子的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他也知道他不想进这个家的根本原因在于他那个自私自利的娘,这一刻他真的开始恨她了。
赵氏自然都听到了韩立冬的话,想要破口大骂他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可看到旁边赵彩玉如冰刀似的眼神,也许是刚才被她揍怕了,她吓得立即闭紧了嘴巴。
韩福安深深呼吸了两口,闭着双眼答应:“好,爹同意了。你明日就去学堂念,以后你的一切吃穿用度,爹会按时给你送到
学堂,一都不会少你的。你只要好好念,早些考出功名光宗耀祖就行。”
“好。”韩立冬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他之前想的太过于理想了,脱离有血缘关系的父母,脱离韩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至于父母会影响他日后的前途这件事,他只得慢慢来,现在还不能解决,他还得靠着他们供养,得等长大些再说。
宋家老两口对视了一眼,脸色全阴沉了几分,这其实也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他们早就想到韩家人绝不会同意,毕竟韩立冬在学堂里的表现很好,连夫子都说他日后很有可能考上秀才或举人,韩家怎么可能舍弃他去改别的姓氏呢?
宋家老幺虽然是个混混出身,可他脑子却是家里最清醒的,昨晚上宋家老两口跟他彻夜长谈,宋家老幺将这些可能性全分析到了。他们老两口是有些不死心,所以今日才跟着过来确认个结果。他们知道韩立冬有心改姓,可韩福安是绝不会同意的,这件事若是闹大了,宋家反倒会丢脸,就算闹到官府,他们也是不占理的。
宋春芽带着两个女儿很快就将东西收拾出来了,上次已经带走了不少,这次只有几个小包袱了。将包袱放到牛车上后,她铁青着脸道:“韩福安,休你现在就写吧,我直接拿了就走人,保证这辈子再不来缠着你。”
“春芽...”之前是在气头上,现在韩福安心里难免有几分后悔冲动了。
“写!”赵氏在后面咆哮了一个字。
宋春芽朝着她冷冷一笑,这就是她赡养
了十几年的婆婆兼姨母,她可真是巴不得他们赶紧和离呢。
赵彩玉看到她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抄起大扫帚冲过去了,直接两棍子抡在她背上,“我女儿给你们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最后还被你们休弃,明明是你这个死老太婆作孽逼的,你还有脸叫嚣,我打死你个老拧不清的。她这么多年赡养的是头畜生吗?就算是头畜生,养了多年也知道吠几句,你可真是畜生不如。立夏和立秋两个闺女,你反正没把她们当人看,老婆子我今日都带走,免得被你在家里磨搓惨死。”
赵氏被揍得龇牙咧嘴直抽气,她知道姐姐是个彪悍的,临老了手劲还这么大,被她今日这一顿打,估摸着要在床上躺好些日子了。
韩福安看着自家娘被打,他也不去拉架了,他娘真的欠一顿揍了。
至于韩福平和高氏夫妻俩就真的是一个绝配,两个人的动作都一样,装模作样的凑过去一下,然后见扫帚挥过来,两人又同时跑开,装装样子给外人看而已。其实他们心里跟韩福安的想法一样,他们也希望大姨将娘教训一顿,给顺道给他们出口恶气。
赵氏若是知道儿子儿媳们的想法,肯定要气得吐一口血的。
赵彩玉打累了后,将手里的大扫帚扔到一旁,气呼呼的冲出去,然后拉着宋老头去赶牛车,大声吆喝:“春芽,立夏,立秋,从此以后你们母女三人不用再回这个家。至于立冬,你很快就是个大人了,开始懂得明辨是非,你想回这里就回,外祖父和外祖
母不会阻拦你,你若不想回,就去宋家庄,我们随时都欢迎你过来。”
“是,外祖母。”兄妹三人齐齐应了一句,然后爬上了牛车。
宋老头坐在牛车前头,阴沉着脸朝韩福安吩咐:“把休写好就送来宋家庄,我们不怕丢人。”说完就挥了一鞭子走了。
看着牛车消失在门口,韩福安突然间心空了,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愣是扶着门槛才站定。稳定好身形后,也没去看其他人的脸色了,踉踉跄跄转身回院子里。
“福安...”总算被韩福平拉起来的赵氏看到他的模样,突然间有些心悸,唤他的名字时都有点发抖。
韩福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里有很明显的恨意,“娘,你要作就继续在家里作吧。我今日落了个妻离子散都是拜你所赐,我累了,你爱闹就继续闹吧,我不奉陪了。”
有些人总是把责任全归于别人身上,从不反省自己。韩福安就是这类人,在他看来,今日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娘一手造成,妻离子散都是被她逼的,却从没有反省自己,从不认为是自己懦弱无能好吃懒做所致。
见他们家这一场大闹剧结束了,韩村长朝大家伙挥了下手,“好了,他们家的家事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关我们外人的事情,各自回家去干活吧。”
妇人们齐齐笑了笑,三五几人结伴继续去洗衣服了,男人们也扛着斧子进山砍柴。刘氏带着儿媳孙子们和韩家姐弟三人一道返回韩家新屋,看了这么大一出好戏,他们今日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