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只剩下脚步沙沙的声音。
不对!
鲁达猛地反应过来,手腕一转,雪花镔铁棍挽了个棍花,持在自己身后,大喝道,
“何方妖邪,敢来逗你爷爷?!”
官道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继而,接连数道身影划过枝丫,从梗道上走下,缓缓朝鲁达而来。
一个是扎着对冲天辫,手挽红绫的小姑娘;
一个是隐隐比鲁达还高上几分,凶神恶煞,生得一只皱巴巴的拱鼻,一对獠牙地包天,分明是野猪精化形的大汉。
还有一个,则是杵着拐杖的年迈老妇人,面容枯槁,皮肤干瘪如枯草,双眼深陷间,闪烁绿油油的光芒,宛若……一只老狐狸。
“三只妖精?!”
鲁达面色逐渐凝重起来,从对方三妖,尤其是那个老妇人身上,察觉到一股极致的危险气息。
看似平平无奇,却有种精气神三关俱通,不再外漏本源的韵味。
筑基期的老妖怪?!
鲁达顿时反应过来。
那老妇人言笑晏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脸上褶皱几乎可以把苍蝇夹死。
她慢悠悠朝鲁达做了个道揖,
“老身天狐院教习,黄秋茹,见过鲁都监。”
天狐院?
鲁达神色微凛:“尔等,可是来报那只野狐狸之仇的?”
“非也!”
黄秋茹摇头晃脑道:“那小狐狸不过是院中的预备生员,还是偷偷跑出来的,哪里值当冒着得罪鲁都监的风险,替它报仇呢?”
很好,光速切割了。
鲁达神色不变,道:“那尔等此番,意欲何为?”
黄秋茹一对狭长的眼睛,溜溜的转,似乎是在鲁达身上寻找什么,
“却是想问问,当日鲁都监打杀那小狐狸时,是否捡到了一只骷髅头?此物乃我天狐院重宝,可否物归原主?”
鲁达闻言,大笑两声,讥讽的说了句,
“区区偷跑的小狐狸,是如何拿走贵院重宝的呢?”
“这……”
黄秋茹有些犹豫,目光闪烁,在快速思考如何狡辩。
鲁达忍不住大喝一声:“休来诓你爷爷!明眼人不说假话,若你真想拿回头颅,便好生交代个中来历、用途,若是讨得洒家欢喜,还给你又有何妨?!
洒家乃渭州驻泊兵马都监,料尔等狐魅也不敢欺瞒洒家!”
话中若带霹雳声,无形的赤红官气,更是随着鲁达的横眉冷怒,如一片云盖升起。
黄秋茹本编织的谎话,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狐狸精自古以来,便有朝人类讨封的说法。
就是因为人类乃万灵之长,生来头顶天,脚履地,生而智慧,自带一股乾坤清气,所说之话,往往带着潜移默化的‘祈愿’。
所以有时候,前脚刚提了一嘴,后脚莫名其妙便应验了,便是如此。
而鲁达身为大宋官员,出身军旅,所带的祈愿便更重。
重到,哪怕黄秋茹乃只筑基期的老狐狸,也不敢在鲁达面前说谎话。
哪怕现在,大宋颓微,暮气已生,也不是黄秋茹可以冒犯的。
黄秋茹心中犹豫。
她自然不敢明说,那骷髅头,乃一位读了三百年圣贤的人头骨,乃上好的‘鼎’,可温养、承载曲珠。
而曲珠,更是它们这些狐狸精偷偷从渭州各个院、贡场的读人、科举人身上抽取的。
对它们的修行大有好处,更可精通理,尽学四海九州之鸟语,古往今来之兽形。
对通过太山娘娘的考试,考编上岸,大有裨益。
这种行为,大概,相当于考试作弊?
思来想去,最终,黄秋茹长叹一口气,无奈道,
“看来,你今天得死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