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浩南的童年,是阴暗的。
他很厌恶那段时光。
人总会本能地不去记起一些不堪回顾的记忆,与其说是那段记忆恶心人,倒不如说,是记忆里的人。
就像是罗浩南,他这辈子最不想回想起的人是——母亲。
罗浩南从未和任何人讲过,就连胖子,知道的也是,罗浩南是个孤儿,父母不详。
其实,六岁之前,罗浩南生活很幸福,虽说日子清贫一些儿,但是父母宠爱,只要罗浩南想要的,就算是星星也想办法摘下来给他。
无数个夜晚,弱小无助的罗浩南盯着熟睡的母亲,手里拿着水果刀,可他久久不敢落下。
直到妈妈上吊自杀后,罗浩南才彻底得以解脱,可更大的问题,随之而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精神出现一些小状况,变得焦虑不安,多疑又敏感。
他觉得自己很孤单,需要女人的爱,一个不行,他心里那个无底洞,需要很多人,才能堵住。
六岁那年,爸爸和妈妈大吵一架,爸爸只身一人离开了这个家。
为什么大吵一架?
罗浩南不清楚,他觉得也许是爸爸受够了妈妈的唠叨,又或者是爸爸不喜欢妈妈和他比身高。
爸爸走后,妈妈找罗浩南比身高的次数,更加频繁。
以前爸爸在家的时候,妈妈还会顾忌着点儿,现在家里就剩下他们,妈妈一有时间,就拉着罗浩南比身高。
客厅,厨房,浴室,阳台,甚至是罗浩南的宿舍……
罗浩南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要这样,也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走,爸爸在家的话,妈妈大多数是和爸爸在一起比身高的。
现在爸爸走了,家里只有他,比身高的重担,全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妈妈强势,腹黑,脾气很差,嗓门也大,不服从她就会生气,沉迷比身高无法自拔。
小的时候,罗浩南根本就不懂这些,他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长大一些,看电视上,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些年,妈妈对他做了多么荒唐的事情。
有时候,罗浩南为了避免妈妈的魔掌,他会故意洗冷水澡,这样就可以有借口说自己感冒,怕传染给妈妈。
这招真的有用,的确为他换来几个安静却发烧的宁静夜晚。
可很快,妈妈就会带他去打点滴,病总会好起来,他没办法继续故技重施,只好拔掉钥匙或者反锁房门,不让妈妈进去。
可妈妈有备用的钥匙,那个门总会有办法被她打开,灯光下的妈妈,像是一个怪兽,地上的影子又高又大又可怕又恶心。
罗浩南越大越懂事,他觉得自己脏兮兮的,虽然妈妈总是把他的衣服,洗得一尘不染,可他总会说身上有屎,有虫子……
因为这些原因,老师经常找妈妈去学校,每次带回家,罗浩南免不了一顿毒打,接着,又是他最讨厌的,比身高。
很多时候,罗浩南会趁着妈妈不注意,一个人跑到阳台上,他趴在阳台朝下看,三十三层楼,这个高度掉下去,会死的吧!
“啪——”
西瓜碎了一地,红色的汁液溅得满地都是。
妈妈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哎呦,我没拿稳,南南今天西瓜吃不上了。”
罗浩南吓得脸色惨白,他撒腿就朝外跑,拿着扫帚的手有些发软。
他看着满地红色,再看一眼阳台往下的高度,再也不敢靠近阳台半步。
后来,他看到水果刀,就忍不住拿过来,像妈妈躺在浴缸里自残一样,试着拉上一刀。
疼。
罗浩南就试过一次,再也没试过。
直到最近,尹慧和他之间的关系微妙变化,让他再次握住那把水果刀,现在不像小时候那样没种,他是来真的。
罗浩南很喜欢画画,从小就是。
只是和别的孩子不同,别的孩子只是画可可爱爱的火柴人,一家人相亲相爱的画面,而罗浩南,从来不画爸爸妈妈,偶尔被老师要求画过一次。
可那次罗浩南画完,感到无比耻辱又愤怒,他暴躁地用黑色圆珠笔,涂得乌漆嘛黑。
那节课,他被老师罚站,面壁思过两个小时。
过年的时候,妈妈总爱带罗浩南去拜年,罗浩南最讨厌见人,尤其是去爸爸家。
爸爸家的亲戚看他的眼光很奇怪,罗浩南很害怕,他总觉得他们的眼神犀利又独到,好像可以透过他的脸看到他藏在心里的东西。
甚至是,他和妈妈比身高,他们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