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父村,村长吴培在家中左等右等不见儿子回来,心中忐忑不安。安顿好婆娘后,吴培拄着拐杖缓缓走出村子,没有武功基底的他全然未发觉身后有人跟踪。
闫午一路跟着吴培来到济慈院,远远的看吴培叩响院门,与秦娘子说了几句话便又拄着拐离去。
吴培来此处是为见阿衍,可秦娘子却告诉他一早便没见到阿衍,料想他可能是上山猎野味了。秦娘子面色如常,言语间客气有礼,吴培神色一暗,心中已有分明。
山野空荡,虫鸟声阵阵,吴培心思重重往回走,闫午远远跟着神思稍怠。行至河边,吴培突然加快步伐,拐杖拄地的声音忽地变大。闫午凝神望去,见他在一棵老榆树下驻足,举拐在岸边拨了拨,枯草之下掩着一叶小舟,吴培踏上船,将拐杖丢在一边,拿起船桨熟练地朝河中划去。
闫午藏身树后,展望远去的木舟,眼睛微微一眯,旋即回身疾步朝夸父村村口跑去,不到半刻功夫,身穿黑色直身的闫午疾驰骏马掠过路边挑扁担的小贩朝永平城奔去,劲风带的小贩脚下微晃,待抬头看时只见尘土飞扬,哪里还看得到人影。
杜玖与柳时舒同回有松院,刚走上石桥,柳时舒远远瞧见阿眠立在湖心亭中,施施然朝杜玖行礼。
柳时舒心中一直有一疑惑,杜玖每日进出府苑时辰不定,可只要杜玖白日回到宅院,阿眠肯定等在湖心亭中,就好似算准了杜玖回来的时辰。
走下石桥,阿眠已经等候在鹅卵石铺就的石径上,两侧盛放的繁花簇拥着她,更显得美人娇艳欲滴。
三人一齐走进花厅,厅内正中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午饭,阿眠将一旁木架上的锦帕用热水烫过递给杜玖擦手,而后沏了杯茶奉上。
柳时舒自是不用劳烦阿眠,自顾自净了手,她边擦手边瞥向桌上的菜肴,今日外头有些热,一路走回来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桌上的莼菜汤看着倒是清爽,让人迫不及待想要尝一碗。
许是柳时舒表现得不够急切,杜玖站在窗边慢条斯理地吃着茶,丝毫没有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若不是跑出去找他,她此刻早在听潮轩大快朵颐,哪里会在这儿受桎梏。柳时舒暗自懊恼,面上表情丰富多彩。
杜玖余光瞥见她立在身侧却无心赏景,只垂头盯着鞋尖,嘴角泛起微笑,伸手将茶杯递出,脚下挪动步子在圆桌旁坐下。
听到动静,柳时舒即刻恢复神采,就近坐下,举箸挟菜,一气呵成。
餐桌上,杜玖照旧食不言,柳时舒也只顾埋头吃饭,一时静默无声。
阿眠站在杜玖身后,目光深深地看着他。
饭刚吃了一半,厅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阿眠凝眸看去,迈着轻缓地步伐走出花厅。柳时舒好奇地朝外张望,一个没见过的小厮站在外头侧身与阿眠低语几句,递出一封信,看都没看厅内一眼便转身快速离开。
在有松院住了好几日,柳时舒发现除了阿眠、绯云和碧桃对杜玖亲近了解一些,其他人好似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与杜玖照面。
柳时舒望着小厮远去的背影,惊觉他步调极快,飘似的消失在桥头不见踪影。她惊愕地睁大眼睛,确定自己没有花眼后,偏头疑惑地望向杜玖。
杜玖正拆开送来的那封信,柳时舒也能瞥见一点,宣纸上仅寥寥几字,杜玖看后即置在一旁,未发一言。
通城渠往南。柳时舒不解这句话的意思,可见杜玖仍旧低头吃饭,只得暂时按捺疑问,容后再问。
饭罢,杜玖以清茶漱口,柳时舒观他动作试探道:“珍肴坊有动静了?”坊内大掌案和几名伙当虽扣押狱中,但官府并未当即查封珍肴坊,酒楼依旧照常经营。
杜玖放下杯具,偏头看柳时舒,目中带着笑意,问:“想知道?”
柳时舒巴巴地点点头。
“走吧!”杜玖手指指节敲了敲桌面,起身朝庭院走去。
柳时舒两眼发光,蹭地跟上去,“等等我。”
杜玖负手走在前面,耳听柳时舒的脚步声跟在身后,悠悠道:“你怎知是珍肴坊,而不是其他地方?”
“庾亿说济慈院后院的河流与珍肴坊背街的湖泊汇流,阿衍等人将孩童送至珍肴坊附近,村长又曾出在于此,那此处必然是凶匪藏身之处,或者是掩饰身份之所。之前你们将珍肴坊大掌案及几个小厮囫囵捉拿入狱,却未曾亲自审问,可见你并不在意他们。你抓他们是想转移凶匪的注意力,让他们放松警惕,再次作案露出马脚,我猜的对吗?”柳时舒将推论一股脑说出。
杜玖停下脚步回身赞许地点点头,眼前的女孩一袭浅蓝色锦裙,桃花般明艳的面容,发间玉簪清新雅致,腰间环佩左右晃动叮咚作响,她不似寻常闺阁女子安然恬静,却自有一股灵动之美引人入胜。
柳时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捏了捏耳垂,小声问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没有,大致如此。”杜玖移开目光,与她并肩同行,“珍肴坊在八年前易主,如今的大掌案对密室暗道一事全然不知,湖底密室耗资颇巨,绝非普通人能及。”杜玖说到此处停下了,接下来的事情他不知该不该告诉柳时舒。永平郡关系复杂,宪王在此地一手遮天,他手下之人为非作歹,谋取私利非一日之事,若此事的背后是他的人......
“八年前的品香居掌案查了吗?会不会是他?”柳时舒道。
杜玖道:“那人早已举家迁出永平郡,下落不明。”
马车已经等在有松院正门,二人登上车,车夫扬鞭大喝一声,马儿应声朝前驶去。
那日官府至珍肴坊拿人未曾惊动民众,或有几人瞧见了心中惊骇,但见酒楼一切正常,便也无人在意。
马车停在珍肴坊对街十字路口拐角处,刚下马车,柳时舒就看到珍肴坊附近的街边站着几个人颇为眼熟,像是刑部司的差役,可却穿着一身常服叫人辨认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