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番闹腾,家丁终于挥鞭,这时,衡儿从人群里追上来。
哭喊着,“爹爹,爹爹!”
毕竟是自家小少爷,石叔无奈又停了下来。
“石叔,就让我与爹爹好好告个别吧。”
七岁的衡儿已经懂事,他知道父亲回来的机会渺茫,眼眶里蓄满泪水恳求。
雁回心中不忍,又跳下车让他们父子俩说会话。
云螭背对板车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爹爹……”衡儿小心看了眼周围,确定无人盯着,从怀里掏出把小刀,塞到李格手里。
他低声道,“当初旺狗他们欺负我,您买了这把刀送给孩儿,如今……孩儿将这把刀送还给爹爹。”
“好好活着,”衡儿爬上板车,抱住李格的脖子,轻声嘱咐,“等日后……娘亲与祖父、祖母消了气,您再回来。”
石叔看着依依难别的父子俩,悄声提醒,“若是耽搁,城门一关,就得在野外过夜。”
云螭大步走回来,掐在他胳吱窝下,提下板车。
那动作瞧着粗鲁又不近人情,雁回忍不住道,“你轻些,他才七岁,还是个孩子。”
“我七岁时,就已亲手了结毒害我母亲的——”他忽地住嘴,意识到自己扯得太远,又冷哼,“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担责。”
他忽略掉雁回眸中惊诧,蹲下身掰着衡儿肩膀正对自己。
“你爹,他害人,害的还是至亲之人,这不可饶恕,七岁,已经不小,你不应该同情你的父亲,你应该警惕,应时时刻刻警醒自己,日后不要成为像他这般的人。”
衡儿满腹伤心,挣脱他的手捂着耳朵扑回钱老财怀里,哭得更加大声。
板车上,雁回犹豫再三开口,“你……是不是恨你的父亲?”
一阵沉默过后,雁回解释,“我没有揭你伤疤的意思,只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你说那么多话。”
云螭神色微动,转过脸却依旧冷若冰霜。
他直勾勾盯着雁回一双圆睁的杏眸,“想知道为什么?”
雁回点点头,做出倾听的姿势。
“因为……”云螭轻哼,“和你无话可说。”
雁回很是尴尬,清了清嗓子转而与石叔说话。
“石叔,你可知隆成县到荡城要多久?”
“荡城啊~”石叔憨厚笑了笑,“那可远着呢,便是骑马,估摸着也得十来日。”
十来日……雁回脸上浮现急色,“这么久?那……若是不走官道呢。”
“不走官道,您不怕遇到土匪?”
“当然怕。”
回想黑风口遭遇,她现在仍心有余悸。
石叔看她心事重重,忍不住在心里帮着想主意。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他比出两个手指头搓了搓,“只要这个到位,送人的活,镖局也会接。”
雁回眼眸亮了一瞬,随即又黯淡下去。
她现在身无分,哪里有雇镖的钱。
瞟了眼后边的云螭,那个玉盒就背在他胸口。
只是,那双手也抱着剑,环压在上面。
快到午间,日头高挂。
赶了几个时辰的路,人也困马也乏,于是停在一处小溪边休息。
车刚停下,云螭跳下车直往林子里走。
雁回冲他背影大叫,“你去哪!这里离隆成县还远着呢!”
云螭头也不回。
“要走,也给我留点钱啊!”
雁回急得差点跳脚,一道从匪窝带出来的金子,他想独吞不成?
眼泪在眶里打转转,她慌跳下车要去追。
石叔欲言又止好几次,实在没办法才说道,“姑娘,人有三急,我猜他是——”
雁回一下懂了,微红着脸垂下头。
见她明白,石叔嘿嘿笑了下,没再继续说。
他也跳下马车,“我去去就来,”说完也往林子走去。
越想越觉得丢脸,雁回走到溪边,打算擦一擦眼角的泪。
溪水清澈见底,阳光透过树桠枝叶洒落一片闪烁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