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然思绪飘远,原来沈知遇已经死了快整整一年了啊……她和沈知行结婚竟然也这么久了。
这一年,对于她来说,有时像一辈子那么长,有时又像是只过了弹指一挥间。
沈知遇刚下葬的那段时间里,沈知行恨不得每晚都逼她跪在他的墓碑前磕头赎罪。她那时心还没死,总会跟他辩驳、争吵,每次不弄得头破血流,她不肯罢休。
可现在……
算了。
沈知行这天却好像并不打算折磨她,他松了手,没有如往常一般暴怒阴鸷,车内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寂静。
没过多久,车
子停下。
沈知行只看了她一眼,便迈开长腿走到了前方,顾轻然敛眸跟了上去。
直到在那个熟悉的墓碑前站定,沈知行才缓缓说道,“今天,是我把知遇找回来的日子。”
顾轻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沈知行将一大捧白玫瑰轻柔地放到墓碑上,然后又笔挺地站直了身体,他的视线落在虚空的一处,沉沉开了口。
“我以前从没跟你说过。小时候,我有一次带着知遇出去买东西,却不小心把他弄丢了。那时候他才四岁,我担心得成夜成夜地睡不着觉。
我自责,恨不得走丢的是我自己。”
沈知行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主动跟别人提起这些过往,甚至不合时宜地感到一丝赧然。
“整个沈家,没有一天放弃过寻找他,可仍旧过了整整十年,我才找到他。”
沈知行偏头看了看顾轻然,就像过去无数次他望向她的目光一样,不带任何杂质,似乎只是想和她好好说说话。
“你知道吗,他走丢的时候跑步都跑不利索……可回到沈家的时候,身高已经长到我下巴了,瘦骨嶙峋、浑身是伤,就好像这十年来一顿饱饭都没吃过似的。
”
“那天我一开门,就看到他一动不动地倒在沈家门口。管家都以为他是哪里来的乞丐,可我心里就有一种预感,他是知遇。”
“那之后的时间里,我每一天都在尽我所能地补偿他、满足他,我欠他的,可能这辈子都还不清。”
顾轻然一震,碰上沈知行带伤的眼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一直以来都只知道沈知行对他弟弟言听计从,百般呵护,对一个男孩子甚至比对知瑾一个女孩还要好,却从来不知道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可是她又不懂。
这些话过去沈知
行都从来没有向她讲过,现在告诉她又有什么意义,是想让她更愧疚么?
顾轻然偏头沉沉地把目光投向了空中。
这一刻,她就好像一个安静的聆听者,跟阵阵拂过面颊的微风细雨一起,只是听着沈知行的低声诉说。
天空中就像被洒了一把水墨,浅淡的阴霾完全遮住了天空的碧蓝,寂静沉冷。
耳边是沈知行的低声——
“顾轻然,你没有弟弟妹妹,可能体会不到我那种悔恨的心情。但我只想说,我失去弟弟的痛,不比你失去孩子少……而这种痛,你让我经历了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