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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泼墨,药翁捧着一捆竹简在后院秉烛夜读,研究新品灵芝,突然有人顺着探出墙头的兔儿红枝桠爬了进来,“扑通”一声摔进了树下那堆刚晒好的药草上。脾气刚上来,却见夜澜上神家的小徒儿眼泪汪汪地爬了过来,嘴里喊着要他快去救她师父。
一听是夜澜上神有事,药翁忙收拾了赶往太曦宫,路上问那小徒儿为何要翻墙进来,莫不是又想偷吃兔儿红,小徒儿听了抹一抹眼泪说守大门的仙兵不让她进去,无奈之下才选择翻墙的。
“这天上的神仙就没几个是好人,连看门的也欺负我,仗势欺人!”
凤凉凉以原形蹲在药翁提着得药箱上头,回忆刚才那两个仙兵鄙夷不屑的嘴脸,还有那傲慢无礼的口气,心里十分生气。“我都说是夜澜上神有请,可他们硬说我身份卑微,没资格进来找你,还说师父是战神,白日里受几道天雷刑和玄火罢了,怎会有事。听听这叫什么话嘛,师父真的吐血晕死过去了,面色灰白不说,气息都时有时无,要不是担心师父,我非揍那两个势利眼的家伙一顿不可!”
闻言,药翁伸手就敲她脑袋,哼道:“夜澜上神身份尊贵,却收了你这么个只会闯祸一事无成的女徒弟,以灵赟郡主为首的仙兵仙将自然不给你好脸色看。”
“你说话便说话,为何打人?”凤凉凉伸开翅膀飞到他头顶,想着要不要往他身上拉个粑粑报复报复,不过转念一想还得靠他救师父,还是别得罪他了。
“敲一敲就不乐意了,那你先前偷我兔儿红吃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药翁捋一捋胡子,丢给她一个白眼。
“咳……”凤凉凉心虚的咳了声,末了往前飞去,“师、师父重要,你走快一些。”
“……”
二人加快了速度,夜色已深怕惊动旁人,凤凉凉便携药翁从后门进入。
内室里,清泽确实双目紧闭昏迷不醒,嘴角尚有未干涸的血渍,枕边被褥上皆有零星乌黑的血渍,看样子凤凉凉匆忙出来求救后,他还吐了几口血。
“师父,师父徒儿回来了。”
凤凉凉心里担心,两步并作一步,飞奔到卧榻边拿起清泽的手,触手便是一片冰凉,全无平日里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暖意。
“怪哉怪哉!”药翁捋着小胡子摇头晃脑走近,大为惊讶的望着榻上的清泽,“以神君的修为,几道天雷几记玄火罢了,怎会如此一番气息奄奄的模样?”
“别废话了,快过来看看我师父啊!”凤凉凉担心的快哭了,强忍着眼泪去拉药翁,末了又跪到榻前,手捧起染上血渍的被褥,上头微微泛黑的印记犹如毒·药一点点沁入她的心中,腐蚀吞噬着她的心脉,令她痛如刀割。
药翁是个慢性子的,不管形势有多着急,做起事来依旧不慌不忙。被凤凉凉拉到卧榻边后,他还是一副慢悠悠的样子,先放下肩上的药箱,再打开箱子一件件拿出诊断用的器具,磨磨蹭蹭好半天才开始为清泽把脉。
“如何?师父如何?”
“嗯……”
“师父伤势厉害么?”
“嗯~”
“嗯是什么意思?师父他该不会真……”
“嗯?”
“……到底如何啊!你倒是说啊,老‘嗯嗯’我怎么知道是何意思!”
凤凉凉急的想上手揪药翁的胡子,让他摇头晃脑‘嗯’个没完,没看见她都急死了,还不快点说结果!
“咳咳……”
就在这时,处于昏迷状态的清泽倏地咳嗽几声,紧接着缓缓睁开了眼,墨色的眸子浑浊片刻便恢复了清明。
“师父?”凤凉凉惊喜的唤他,眼里落下一滴泪来。
“哭什么。”清泽气若游丝地启唇,手动了动,想为她拭泪,但实在提不出力气,尝试了几次抬手,最后只得作罢。
凤凉凉自己低头在胳膊上蹭掉眼泪,细眉皱着,双唇却努力上扬,强颜欢笑的啜泣道:“徒儿要被师父吓死了,都怪徒儿莽撞,师父才会受伤,若师父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徒儿也不活了,一定以死谢罪……”
“……”
清泽觉得他这个徒儿委实太蠢了一些,像他这样修为敦厚活了十几万年的神仙,除非是三界有惊天巨变,非得要他舍身以换苍生万物平安,否则即便是掉下弱水这等地方也只会暂封灵力法术在凡间轮回一次而已。区区几道天雷玄火,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之所以重伤乃是因为……
“神君……”
药翁已发现了其中的端倪,正要开口,却被清泽一记严厉的目光制止了,他只好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再胡编了另一套说辞出来诓凤凉凉。“小丫头,你师父没什么大碍,休养几日便会好。我这开张方子给你,你拿药方去百草苑取药,回来了就到后院去煎,煎好送过来给你师父服下就没事了。”
“师父吐了好多血,真的没事么?”凤凉凉怀疑的看着双唇一点血色都没有的清泽。
药翁伸手敲她脑袋一下,故作恼怒道:“嘿你这丫头,难不成比我药翁还懂看病治伤?若是不信,这伤我不治了,你另请高明吧!”说着作势起身要走。
“好好好,我去我去!”凤凉凉忙拉住他。
药翁便取了笔墨写方子,随手写了几味补身子的药上去。
“师父,你在这等着,徒儿很快回来。”
凤凉凉拿着方子,临走前不放心清泽,又掉头回去,软言细语几句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