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疏眉脑中一空, 一阵针扎般的麻感蔓延向四肢百骸,让她头皮发麻:“琵琶骨”
“就是肩胛这个地方。”孙源觑着她,不无好心地解释了一句。温疏眉薄唇剧烈地战栗起来, 呼吸不畅。
她并不敢细想, 可便是不细想也知很疼。
孙源瞧着她的神情, 劝她:“别去了啊, 好好回家去。若有什么话想带给他,我可以”
温疏眉忽而摇头:“我要去。”
孙源哑然,她慌忙定一定神, 更加清楚地告诉他:“我要去我要去见见, 您可方便通融通融我我不多待, 不给您添麻烦。”
“嗯”孙源听着她的话, 心情挺复杂。
他自认为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府里美妾众多, 总也有那么几个真心的。可纵是如此他也总是觉得若自己有朝一日落了难, 府中妾婢必定都会作鸟兽散, 各奔出路。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若那一日真的来了, 他并不会怨恨她们。但看着眼前这一位, 他真嫉妒谢无啊
沉吟半晌, 孙源勉强点了头:“行吧,我这便可领你过去。”
温疏眉脸色一喜,满是泪意的眼中漫出笑来,侧首一唤:“阿井”
阿井知其意,这便要去将车厢中的千两黄金搬出来, 孙源锁着眉摇头:“算了,这钱赚的我亏心。”
说罢他就着人去套了马, 与温疏眉的车驾同行。二人往皇城去的同时,一道不起眼的身影亦绕过孙府,策马疾驰,自西边的侧门入了皇城,直入宫中。
那人步入建极殿的时候,蕊夫人正千娇百媚地倚在皇帝怀里,为他剥着一个橘子。皇帝脸上笑容荡漾,见有人进来禀话,那笑容也未淡去:“何事”他随口问道。
“温氏往诏狱去了。”那人颔首禀道。
皇帝不禁心头大喜。
他命人给谢无上了重刑原因有二,一是为逼他低头就范,好拔除这颗吃里扒外的眼中钉,二便是为着温氏。
他原也想过,想在最初动刑那日就让温氏去瞧瞧,最终打消了这念头是因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能等,不妨让温氏看到谢无更惨的样子。
他看得出,谢无对温氏有情,温氏对谢无也有。
他便要温氏为了谢无,乖乖地到他身边来。
怀中的蕊夫人好似有些不安了,垮着脸,坐起身:“陛下为那温氏可真是上心。待她进了宫,陛下可还想得起臣妾么”
“小醋精。”皇帝刮着她的鼻子打趣,“朕不是那等喜新厌旧之人。”
不是么
蕊夫人心里冷笑。
她多希望温家势力再大一些,能就此反了,取这昏君项上人头
诏狱。
孙源亲自带着温疏眉往里走,手下们都不敢多问。狱中昏暗,孙源在牢室门口停下脚步时,温疏眉即刻抬眸望向牢中,一时却什么也看不清。
孙源睇了眼旁边的狱卒令他打开牢门,口中淡声:“你去吧。”
“多谢。”温疏眉无声地缓了两口气,定住心神,提步走进牢室。
过了好半晌,她才适应牢中昏暗的光线,分辨出人在角落处。
她怔怔地提步走向他,满身的鲜血淋漓让她几不敢认。再定睛细看,她便注意到他身上别无镣铐,却有根粗重的铁索自双肩琵琶骨的位置穿出来,染着半干的粘稠血浆。
她从未想过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温疏眉脚下一软,跌坐下去:“谢无”
面前昏沉阖目的人骤然睁开双眼,竟仍目光如炬。他怔忪地看看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即刻撑坐起身:“小眉”
起身之间,铁索碰撞,他额上骤然沁出一层凉汗。她连忙扶他:“你别动”
他仍是坐了起来,靠住了墙。
呼吸粗重地缓了一会儿,他问她:“你怎么来了”
“我”她强自忍了忍,眼泪还是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边说边抹泪,谢无心疼,也想抬手给她拭泪,肩上的剧痛却让手抬不起来,他只得捉住她的手:“别哭,你说。”
“小罗小罗没了。”温疏眉反手把他的手也紧握住,感觉到他手上全是干了的血迹,“突然被人掳了去。必是必是陛下”
她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往前蹭去。她想靠近他怀里,又怕触到他的伤口,最后也只近近地坐在他身边,哭得双眼迷蒙:“你又成了这个样子再等下去,你们可能都会死的”
他说:“不会的。”
“我不能赌谢无,我不能赌。”她摇摇头,胡乱抹了把泪。
情绪强定住三分,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你知道吗陛下他他想要我。他说若我肯进宫,你便无事。我想我想这话不是骗我的,毕竟就算我进了宫,他杀了你,我也可以自尽,让他什么都得不到”
她又抹了把泪:“我我打算答应他了。”
“不行”他的声音忽而一提,她看过去,他正咬着牙抬起双臂。
“你干什么”她有些慌,慌忙地想扶他,又不知他要干什么,不知该往何处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