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残阳染红半边天。
澹台府挂着的红灯笼已换成白色的,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祭’字,笔墨缭乱,跟澹台府此时悲怆的气氛融为一体,从里面传出来的痛哭声穿过几条街,久久不绝。
莫三一直忙到晚上才勉强喘了口气,揉着发痛的额头,刚走到灵堂门口,便见沈清之长身站立在那,看到莫三,便走了过去,显然是在等他。
“方才仵作无功而返,澹台府大公子急于封棺,且不同意仵作验尸,想来也只能是痛失亲人情绪激动,恐怕今晚是要无功而返了。”沈清之语气平淡,莫三却听出了几分嘲讽。
莫三思索片刻,下了决定:“不行,我们只有短短四日时间,耽误不得!澹台老爷子今天所用的器具我已保留下来,这尸也非验不可,而且必须在今晚之内,决计不能久拖,拖久恐生变故。”
沈清之看着好友紧皱的眉头,问道:“有顾虑?”
听到沈清之的话,莫卿哑然失笑:“果然知我莫若沈清之,确实,这仵作的人选是个难题,这里的人我实在信不过。”莫卿常年办案,太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谨慎一些总没坏处。
沈清之点了点头,双手环臂给出一个建议:“人选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今日你刚结识的郑姑娘就通晓医理,或许会是个不错的人选。”说完又道:“只是隔行如隔山,用于不用还需你仔细斟酌。”
莫三听沈清之一提,便想起白日里相谈甚欢的那个姑娘,十分惊讶:“那姑娘不仅会武功,竟然还懂医理?”问完也不等沈清之回答,便又笑着说:“你推选的人我信得过。”
“只是你若想请她帮忙,需要过她师兄那一关。”
“梅岭?我说沈兄啊,解决她那位小师兄并非难事,关键是如此深夜,我一个大男人跑到一个女孩子的房里不太好吧?”莫三指指天。
“那就等到明日天亮?”
“那怎么行!人命关天的大事我等理当不拘小节!不过沈兄,你我兄弟自然要有难同当,你就和我一起去吧,你也知道我这人嘴笨不是?”边说脚下边转了个方向,直接拽着沈清之带着人运起轻功朝着兰苑的方向飞去。
郑长素下午一路跟着小师兄回到兰苑,这一路上只有郑长素跟说单口相声一样,最后还吃了梅岭的闭门羹,揉揉被撞红的鼻子,无奈她只好先回房间,心想等到明天小师兄气消了再说吧,结果她刚推开房门还没把脚迈进去,旁边的门就有了动静,就见脸色依旧差劲的梅岭走了出来。
“小师兄!”赶紧跑过去。
梅岭把扑过来的人一脸嫌弃的推开,语气生硬冷厉:“给我听着,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儿,还有,你给我离沈清之一行人远一点!”说完,就直接把门甩上,再一次被留在原地的郑长素一头雾水,满脸茫然,什么情况?
郑长素回到房间,用火折子点亮烛灯,想到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不禁有些唏嘘,又回想起今天澹台老爷子的症状,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可细想起来,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解开衣带,正打算休息,突然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窗户就响了一下,两个人影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的房里,郑长素反手将衣带一系,眉头蹙起,疾步而上,横起一脚便踢了过去,其中一个赶紧扯了一下另一个人避开那一脚,赶忙出声阻止:“郑姑娘莫出手,在下莫三。”
蓄势待发的一掌堪堪收住,借着屋中灯火看清了两个人的脸,正是莫卿和沈清之,郑长素叉腰,脱口而出:“你们大半夜的跑到我房里干嘛??”
莫卿在背后推了沈清之一下,示意他来解释,这种场合实在不是自己的强项,沈清之被莫三拽着拎了一路,呼吸急促,嗓子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不见缓和反倒愈演愈烈。
郑长素赶忙倒了一杯白水递给咳的脸色泛红的沈清之,白水还是温的,沈清之喝过之后,嗓子果然舒服很多,这才说明深夜造访的来意:“我与莫三深夜突然造访,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实在是事态紧急,才多有冒犯!此次澹台府一案疑点重重,我们需要一位值得信任的仵作,我与莫兄便想到了姑娘,事从紧急,希望姑娘可以鼎力相助。”
郑长素听完沈清之的话,并没有立刻回答,房间陷入片刻沉默,借着房中忽明忽暗的灯火,郑长素看到莫三与沈清之两人面色极为淡定,就像是笃定郑长素不会拒绝,静静得等待答复。
郑长素确实不会拒绝,因为好奇心、因为朋友,于情于理她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好,我答应了!什么时候?不过这事千万别让我小师兄知道,不然……”后面的话没说完,三个人皆以了然,不约而同的想到脾气怪异的梅岭,相视苦笑。
“此刻恐怕不行,至少要等到丑时过后,我才好想办法将灵堂的人支开。”为了不耽误时间,莫三又说:“不然这样,清之你先带长素姑娘去琉璃亭,我去拿今日澹台老太爷所经手的器物然后与你们会合,如何?”
沈清之点头。
郑长素也点点头,表示完全没问题,她随意。
决定好后,三个人便分头行动,郑长素没有用轻功直接飞过去,因为沈清之不会武功。
郑长素跟着沈清之在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上并肩走着,出门的时候郑长素特意挑了灯笼出来的,暖黄色的光圈驱散了身边几分凉意。
“你身体好些了吗?”郑长素打破沉默,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清之似是笑了一下,却好像又没有笑,夜色掩映下,郑长素看不真切,只听到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淡然:“大夫曾断言我这样的身体活不过足月,如今不也好好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