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都王城,回廊蜿蜒,所行之处皆以白玉为基,雕栏玉砌,未曾下雪便已让人如同身处于皑皑白雪之境。
郑长素他们在领路人的带领下,走过不知是第几个回廊,在步上凌空的飞廊上时,便看见一行着装统一,长发及腰身坠银饰的妙龄女子,见到他们将右手轻搭在左肩上,腿微曲,身下浮,随即左手由内向外打开。
“这位姑娘,请随我来。”一礼结束,为首的女子兀自走向郑长素面前,站定。
郑长素先是朝四处看看,才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眉梢挑了挑。
“我等奉苗王令,以我族圣水来为诸位贵客洗去尘世污秽,还以清净之身,诸位便可面见苗王。”领头女子稍作解释。
“这样啊!”郑长素有所了然,看见沈清之轻轻点了点头,郑长素便跟着领头女子,一行人走到前面一分为二的两道回廊,沈清之他们向左走,郑长素则跟着这些女子与他们背道而驰。
郑长素跟着她们一路走转,繁杂交错的一道道回廊像是一重重精心设计的迷宫一般,她已经对来时走过的路记不大清了,若是这会儿带着她走的这些个女子把她引进沟里,怕她也无法防备,老老实实的栽沟!
错落的脚步声和银饰碰撞时的清脆响声在周围清晰地回响,眼前不知何时渐渐弥漫起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耳边还可以听到清晰地潺潺水流声,抬眼间前面已是回廊的尽头,白茫的雾气浓郁的让眼前只剩一片空白,走下回廊尽头的瞬间,眼前有一瞬间的失色,周身的白茫在水面上不断萦绕腾起,卷出各种不同的烟云,云卷云舒间宛若身临仙境。
郑长素惊讶这里居然会有如此巧夺天工的地方,看着如镜面一般的水面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有一双手自后放在了她的肩上,要褪去她的外衣的时候,郑长素才回过神,立刻后退一步抽身,蹙眉看着那个将她领来此地的领头女子。
“姑娘不必如此,我等是侍候姑娘在此处仅净身的。”领头女子说着就抬着手走了上来。
“不用!”郑长素抓住又一次逼近在她衣襟处的手,一紧张手上便不自觉的用上了几分力气,领头女子痛呼一声,郑长素赶忙撒开手。
“你没事吧?我手上也没个轻重。”郑长素赶忙问道。
领头女子捂着自己的手腕,笑的有些牵强,但还是微微躬了下身说道:“既然姑娘不习惯我等随侍,那我等便在外面静候姑娘!”
郑长素听到领头女子这样说,松了口气,说实在的,自小至今,她沐浴时确实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习惯成自然,她实在不习惯有人在一边看着她,满是不自在。
领头女子后退一步,抬手拍掌三下,便看见一些女子陆陆续续的进来,将崭新的衣物一一摆放下,然后便领着人退了出去。
周围全是白茫茫的一片,潺潺水流声带着几分温柔细细流淌,郑长素侧耳听了听,确定那些人都退了出去,才解开腰间细带,将层层衣物褪下,清可见底的水面荡漾着粼粼水光,玉足踩下,水面便漾出层层波纹,埋没整个身体后荡漾开来最终消弭于池壁。
温度适宜的水流让郑长素不由得全身放松,抬手将如丝绸般顺滑的长发淋上水……
郑长素整个人沉进水里,向一尾锦鲤,灵活在水下游动,然后水面‘哗啦’一声,她双手放在池壁上,抹掉脸上的水走了上去,她将身体擦干净后,拿起放在承盘里的衣服,看见上面用五色绣线绣着艳丽的纹绣愣了一下,然后抓抓头,左右前后翻看了一下上衣,浪费了好一阵功夫,才将上衣穿好,然后拿起下衣,发现居然不是裙装而是裤装,只不过裤筒做的很宽大,穿上后乍一看就仿佛是件百褶的襦裙一般,只是裤腿偏短,堪堪露出洁白精巧的脚踝。
郑长素将手探到后面,将湿漉漉的长发自衣中抽出来,散落在腰间,衣服整个穿好后,勾勒的她更显娇小,整件衣物为鸦青色,上衣窄袖,袖口处用黄、红等线依次排了绣着五色的横条,整件上衣齐腰而断,单单站着便刚刚好遮住腰身,但若是稍稍弓腰抬臂,便会露出些许后腰和肚脐,皮肤的裸露,让郑长素有些不自在,她站在原地想了想,便对外面的人叫唤一声。
“姑娘可是好了?”领头女子一人走了进来。
郑长素半抬着手臂,手指了指露出来的后腰说道:“这衣服有些大胆,有没有长些的?”
领头女子摇摇头:“我们这里没有中原人的衣服,早知姑娘是中原女子,所以寻来的衣物已经是我们这里最为保守的了。”
“这可怎么办?!”郑长素手指点着下唇,神情苦恼,被水长久浸泡的唇有些泛白,本就浅色的唇现在更显浅淡,却衬着她白瓷一般的肌肤恰到好处。
趁着郑长素一人苦恼的时候,领头女子已经指挥着人将她之前的衣物拿去清洗。
“对了,备用的衣服在包袱里,待会见到清之他们一换就行!”郑长素突然拍了一下手,想到了自己还备了几身换洗衣物,不过此刻不在自己这里,她的包袱此时都被沈清之他们拿着,她赶忙穿上鞋就往出走,却被领头的女子拦在前面。
“?”
“姑娘请稍等片刻。”
领头女子绕道郑长素身后,将她还在滴着水的长发擦拭干净,取过两边各一缕青丝结在脑后,拿起一边放置的银制小鱼形的花钿别在发上,她又取过同样银制的莲花额饰装点在郑长素的额中,莲花下坠落的银穗子垂在眉心上,轻微晃动时偶尔折射出白亮的光,衬的郑长素皮肤越发显得如瓷般白玉无暇。
“中原的女子果然不似我们苗疆女儿,真是生的如水般的动人。”领头女子走到前面的时候,看着郑长素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赞美的话也直率直接。
郑长素低下头,一缕青丝从肩上滑落,她抬起手捏捏自己的耳朵,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对着面前的女子回以一抹落落大方的笑容。
“姑娘请随我来,我带姑娘去正殿。”领头女子说着就转身在前面领路。
郑长素又一次穿过重重湿润的白色雾气,再一次置身于回廊之中,竟萌生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回廊之上,这一次只有领头女子和她二人行走,之前尾随的那些年轻女子都不见了踪影。
郑长素已经彻底被绕晕,又一次上了天廊,沉默一路的郑长素忍不住开口问前面的人:“跟我一起来的那些人,我是去见他们吗?”
领头女子笑了一下,确是答非所问:“姑娘请放心。”
言语之间,九曲蜿蜒的回廊不知何时消失不见,此刻他们以置身于一座殿宇之中,一一看去,入眼便是高耸仿佛直比云霄的一扇扇高门,玉如凝脂,泛着柔润的光泽,白的无暇,门上的窗格被精心雕琢,镂空之处便让门外之人可以一窥内力妆容,鼻尖还时不时可以闻到从窗格里散出的阵阵如发酵的蜜糖一般醉人心脾的香气。
天青色下洒落光,将郑长素的影子向后一步步拉长,在这纯白的世界里,留下一抹转瞬即逝的斑驳。
在郑长素为眼前的鬼斧神工惊叹的时候,领头的女子突然在一扇门前停下,并让到郑长素一侧,微微弓腰,左手向门的方向缓缓打开,然后便不留任何只言片语,从另一条路退下。
郑长素被独自留在了这座巍峨的殿宇前,她来回转身,四周万籁俱静,一片天地中唯留她一人。
郑长素起初是有些慌乱,还有摸不着头脑,她在原地踌躇不前,最后稍显犹豫的转身看向身后这扇高门,同样是白玉制成,只是看着便能感觉到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润,只是这扇门,明显区别于其它,上面不仅仅是简单的窗格,而是雕琢着各种绽开的花儿,两两对称,配有藤蔓相互缠绕,门上还镶嵌着金色的门环,坠着的小巧圆环上还挂着三个小金叶,轻轻晃动,熠熠生辉,是在这纯白之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郑长素眼睛眨了一下,然后走到这扇门面前站定,抬起的右手在快要接触到白玉时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即便果断坚定的按下去,门扉上的凉意通过掌心传到心底,跳动的心脏仿佛都被淋上一层浅薄的冰。
郑长素正要向里推时,这扇门却突然自己缓缓的在郑长素眼前打开,眼前的、门扉间的间隙越来越大,里面是同样的白,她的影子是唯一的黑,脚下是红色积淀着瑰丽花纹的厚重毯子,一直蔓延到尽头的玉阶上,四周是撑上穹顶的白玉石柱,悬挂着淡紫色的轻纱如倾斜而下的瀑布,被时而溜进窗格的风荡起阵阵波纹。
郑长素一步一步向前走,步步落在毯上,步步无声。
郑长素此刻离玉阶只有摇摇几步,高台使她不得不仰起头来看,眼中便看见一个美的令人窒息,使万千美景都为之失色的,拥有倾国之姿的女子,她身上的银饰婉转夺目,本该夺人目光,此刻却在女子的容颜下淡然失色,女子就倚在金榻上,美目垂怜,看着站在下面的郑长素。
“郑长素,九歌门鬼手的小弟子,而今芳龄十五,可对?”玫瑰色的唇轻启,如同珍珠落玉盘的声音敲响,三言两语便将郑长素的来历道个一清二楚。
“你是谁?”郑长素迎上女子兴味的目光,不闪不避。
“孤是苗疆的主人,小丫头,这里的人都尊称孤为苗王。”苗王轻抚鸽血宝石的手落下,然后从座榻上站起来,赤足步下玉阶,站到郑长素的面前,眼尾的飞红像是暗喻着她美丽之下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