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妈早上刚刚被称作“下人”已是伤心不已,情绪还没缓过来,马上就被告知掌家的事也要交出去,说这些话的不是老爷,甚至不是于娇曼这个新女主人,而是她的下人王妈妈,还如此冷静蔑视,毫无客气可言,崔妈心中怒火瞬间烧了起来。
她刚要破口大骂,还是被理智压了下去,想到这个家还有好几个孩子等着她来照顾,还不能如此豁得出去,她尽力压住怒火,问道:
“这是老爷的意思吗?”
“是夫人的意思。”王妈妈慢声说。
“所以是她自作主张?她也太心急了吧!不把老爷放在眼里吗?”崔妈一听不是老爷吩咐的,更加生气起来。
“家里已有新的女主人,家里事宜理应交给新夫人来管,我作为身边的掌事妈妈,来与先前的临时管家交接,合情合理,老爷身为家主,在外公务繁忙,我们这些内院的人,该懂事些,不要给他徒增操心的事。之前家中没有主母,你代为管事劳累了许多,以后不需要如此辛苦,可以歇歇了,崔妈该感到轻松才是。”王妈妈依然平静如水,毫无表情的说这些话。
“我在刘家鞍前马后十几年,你家主人身份再高贵到了这也是新人,她如果会做人就该懂得循序渐进,这才第一天,她就开始陆续挑事,这叫懂事?况且你一个做事的妈妈,能比我高贵多少,还轮不到你来教导我该如何做事。我不与你费口舌,到底是如何安排我,等老爷回来,我听他亲口与我说,哼!”崔妈愤怒的说完这番话转身走向彤彤的房间,没再理王妈妈。
王妈妈依然面不改色的看着崔妈走远,微微冷笑了下,转身离去。
彤彤的房门就在前院拐角的胡同里,院子里有人说话,声音是听得到的,只是听不真切,阿冯知道院子里发生了争吵,再加上崔妈怒气下的声音格外大,她知道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正在她既好奇又担忧的时候,见崔妈提着篮子怒气冲冲的走进来,把篮子放在桌子上,倒了一大杯水,一饮而尽,砰的一声将杯子狠放在桌子上,气喘吁吁,皱眉怒目,都没有心情看到阿冯来了和她打招呼。
阿冯不知自己现在该不该说话,关切的看着崔妈,若有所思。
“崔妈吵架了?”突然彤彤开口说了话,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沮丧的看着崔妈。
崔妈这才平静了下来,转过头,见阿冯正在教彤彤刺绣,深叹了一口气,挤出笑容说道:
“阿冯这是在教彤彤刺绣呢!彤彤一直想学,我也不会,你能教她着实好。”崔妈压着情绪微笑的说。
“我的绣艺也不算高,勉强能教彤彤这个新手,给彤彤找找乐子罢了。”阿冯笑着说。
崔妈笑着点点头,情绪充满惆怅,坐下来,眼神落寞,若有所思,阿冯见崔妈平静了些,站起来走上前,坐在崔妈身旁的椅子上,抬头关切的看着崔妈,问道:
“我知道崔妈心里苦,不如与我说说话吧。”
崔妈听到阿冯这样说委屈一涌而上,瞬间哽咽了,转头红着眼看向阿冯,停顿了下,又将头转了回去,缓了口气,缓慢的说:
“小姐十八岁那年,嫁到这个家。本来没我什么事,夫人说小姐离不开我,要我一起来。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我也舍不得她,知道这个消息我很开心。后来小姐就变成了夫人,头些年过得非常快活,家里热热闹闹的,夫人是个心灵手巧又善解人意的人,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在旁边帮衬着,平时一起说说体己话,还经常开玩笑,感觉和小时候一样,没觉得她是我主子。”突然崔妈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自从夫人生彤彤没挺过来,这个家就像丢了魂儿一样,再也没有以前的生气了,我也丢了魂,我太想她了。”说着崔妈掉下了眼泪。
阿冯赶紧找来手帕递给崔妈,看着崔妈难过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我听世引说过,婆婆是个很好的人。”
崔妈平稳了些情绪,说道:
“自从夫人不在了,我就当起了这个娘,不怕你笑话,我真没拿自己当下人,我看这些孩子不觉得是什么少爷小姐的,我全当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是掏了心窝子的。”崔妈说到这又委屈的流下眼泪。
“崔妈,你不是下人,大家都把你当家人的,这是世引亲口与我说的。”阿冯认真的看着崔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崔妈停了下来,含着泪看着阿冯,阿冯继续说:
“我来这个家不久,但你为这个家操的心我也是全看在眼里,我第一次见你,你盼着我能给彤彤看好病,又急又喜的忘乎所以;你不愿公公娶后妻,可你还是认真尽力的操办婚事;今早这件事你如此伤心,还惦记着家里的油快没了赶紧采买。崔妈,你绝不是下人,这个家不能没有你,你是家里的主心骨。”阿冯温暖的眼神看着崔妈的眼睛说着这些话。
崔妈听着这些话泪珠像开了水龙头一样涌出来,阿冯说的这些话她既惊讶又欣喜,更加感到宽慰。自从世引的娘过世,再也没有人与她说过这些话,男人们都不善于言辞,彤彤太小什么都不懂,这些年她默默地付出自己全部的心血在这个家,一直没有人表达过对她的肯定,虽说她不为了这些,但心情上总是委屈的。她今天受到这样的委屈也没想过和谁说,这些年已习惯不被关心理解,没想到竟然被阿冯一下子打开了心扉。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阿冯,感叹道:
“阿冯,我真没想到是你和我说这些话。世引说的没错,你确实和夫人很像。”
阿冯听到这些话,笑了,说道:
“不知到底是哪里像,世引也和我说过。”
崔妈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让人心里是暖的。当初你结婚第二天世引就和我提让你掌家,我当时还很反对,现在觉得世引确实看得很准。”崔妈感慨的点着头说。
“世引让我掌家?”阿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问。
崔妈点点头说道:
“那会我们都不知道老爷要续弦,世引和我说让你来掌家,我不是很放心,他说你行,让我相信他,本来晚上就要和老爷说了,结果老爷直接说要续弦。”
阿冯被这个消息惊呆了,世引背后竟做了这样的事,她心里思绪万千,一边想世引疯了吗?她刚过门就敢让她掌家?胆子也太大了;一边想,世引原来这么瞧得起她,觉得她能掌家,还说服了崔妈,还说到刘武勤那里,要不是于娇曼这个意外,现在她就是女主人了?又想到,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私自安排了,好不尊重她。她一下子又惊又喜又气。阿冯还沉浸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里,崔妈叹了口气说道: “哎!这回不用我同不同意了,直接从我手里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