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万籁俱寂,子时时分,打更人敲响三声锣声,在寂静悄然的夜中显得格外悠长,仿佛穿越漫长的时间空间,落在亘古的远方。
杀人放火的最佳时分。
杨榆睁开眼,穿上一套黑色夜行衣,他将匕首衔在嘴里,轻轻推开窗户,像蛇一样悄无声息地滑了出去。
将绳索系在腰间,另一头的铁爪甩出去勾住目标房间的窗栅,顺着绳索矫捷地攀附到窗户下方。一只手握住窗栏,另一只手解开腰间绳子后取下匕首,轻轻从窗户的缝隙中探入屋内,拨开窗拴。一套动作并未曾做过,但由他来做,却灵活地仿佛早已驾轻就熟。
他是天生的杀手。
窗户被推开,大概是年久失修,发出一声“嘎吱”声,尽管并不太大,但在这夜里仍显刺耳。杨榆立刻屏住呼吸,静静待在窗户底下探听了一会屋内的动静,直到确定屋里的人没被吵醒才舒一口气。
用胳膊撑起身子,一个侧翻便落入房间,顺势在地上翻了一圈卸去冲力,杨榆这才抬起头打量四周——这是个和他的房间并无二致的客房,而床就在窗边。即将见到此次任务的目标人,他呼吸忽然有些急促,似乎是因为很快就能结束任务而感到兴奋。
这真少见,他如今还会因为某件事而兴奋。
反手握紧匕首,放轻步子慢慢走过去,借着月光可以看到苏邑阖着眼,十分安详地躺在床上。他不管睡着,还是醒着,给人的感觉都这样,安静、平和、通透又深不可测。
杨榆举起匕首,对准苏邑脖子。
他没太多耐心玩这场游戏,他也没太多兴致和苏邑周旋。一切都只是为了任务,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发布任务的从顾客变成了系统。他唯一感到不同的,就是他对这个游戏有些厌烦,他最讨厌被威胁,那让他觉得不痛快,但系统却是威胁他来玩这个游戏,而他杀不了系统。
苏邑忽然睁开眼。
月光清辉,他的一双眸子漆黑沉静,既通透又幽深,其中无半分睡意。
杨榆错愕,瞳孔猛地一缩,而就是这一刹那的愣怔,使他错失了最佳的良机。等他反应过来时,刀刃已经被一只修长苍白的手轻轻夹住了。
他抽匕首,匕首却纹丝不动,仿佛生在了苏邑的手指中间。杨榆眯起眼,愉悦地笑了起来:“许久不见,开个玩笑,踏雪公子何必如此当真。”
苏邑温和地笑了,月光下他脸比白日还苍白,仿佛一碰就会碎,却不松手:“是许久未见,这玩笑可真别出心裁。”
“公子喜欢就好,”杨榆索性也不要匕首了,往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凳子上,仿若真的只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寒暄,“几个小时不见,你武功可比以前好得不止一星半点。”
“过奖了。”苏邑披了一件外套,起身下床走到杨榆对面坐下。他一头青丝散着,直垂到腿部,仿若一匹上好的缎,月光洒在上面,便似落了一层银霜。
“你说几个小时未见?”坐下后,将匕首放在桌上,苏邑忽然出声问。
杨榆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嗯”了一声,“难道不是吗?”
“对我来说自然不是,”苏邑淡淡地说,“我来此已有三年。”
什么?杨榆一怔,微微皱眉,在心里喊系统,然而连喊几声,系统都像是失踪了一般,一点反应也没有。
苏邑看着他的反应,眉毛微抬,换了个话题:“你在想什么?”
杨榆不得不中止呼唤系统,随口答道:“想怎么杀你。”
苏邑也不恼,他笑了笑:“……现在你武功不如我,想杀我可没从前那么容易。”
“不急,有的是时间。”
苏邑似乎被他堵得没话说,他顿了顿,忽然偏了偏头,问:“你为何三番两次想杀我?”
这问题真是难以作答,就他本身而言,也没有什么非要杀苏邑的理由,真不知苏邑是不是得罪了-81星球的某位系统开发师。杨榆摊了摊手,十分抱歉:“我是杀手,杀人从来不问理由。”
第二日一早,柳无心从屋内出来,看到杨榆已经坐在了楼下,点了一份包子正在吃,他穿着一袭黑色劲衣,腰无坠饰,长发很利索地扎在头顶,显得整个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剑,凛冽锋利。吃饭的动作却十分优雅,带着一贯的不紧不慢与漫不经心。
“杨兄起得可早啊。”柳无心一边伸了个懒腰一边走向他那一桌,正在这时,苏邑也从楼上下来了,他一出现,隔壁桌上坐着的一男一女立刻起身,正是昨日就跟在苏邑身后的两人。杨榆瞥了眼,猜应该是苏邑的随从。
青年只唤了一声“少盟主”便重新坐下了。身着黄衫的女子则急匆匆地迎了过来,一边说:“公子,昨天子时听到您屋中有动静,是否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