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木就是个没出息的,将酒喝得“滋溜---滋溜---”响,恰逢年关,每个人在瑟缩里内心发抖,却没有人把不屑暴发出来,家里一直这样饥寒交迫,主要靠妈妈和妹妹来张罗,这是男人的耻辱,筷子夹起薄薄一片肥肉,在嘴里实在难以下咽,倒是弟弟,站起来,伸长臂,横跨老远去够,我端起肉,往他跟前一放,外面是噼哩叭啦的鞭炮声,人为极力渲染此时与往日的不同,一些先富起来的人,已经忍不住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炸裂。这是一种炫富,在那个穷人乍富的年代,他们极不可耐,忍了很久了,必弱如鞭炮炸响。
“哥!你吃!你看你都瘦成啥了?”李子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
“别这样,子莲,哥长身体嘞,再怎么吃,也长不胖的,哥经常吃,学校伙食很好的!”我干瘪的笑容,并不能安慰她,我很快把碗里扒完,“你们慢吃,我还有事!”起坐离席。稀薄的阳光,如水被稀释成蛎蝗,暗黑带着点油黄,飘在上面,光秃秃枝桠,象造型各异的铁叉,冷,不是风,而是寒气,在这样时刻,我格外难受,心境象游走的瘦狗,夹着尾巴,想要寻找温暖。今年此时,物是非非,李瑞芹、李红霞各自安好,生活不再有她们,我走出家后,才感到前路苍茫,后路象塌陷的冰山,化蚀、碎裂、被滚滚红尘冲走,心已经无处安放,可怜的1982年岁尾,我过得如些凄楚,春已经立了,但此春与我希望的春暖花开,差得太远了,它还包在厚厚的冰层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冷飕飕的乡间小路上慢走,想要寻找一粒可以开胃的药,哪里有?
未来的路并不长,明年的夏天可见分晓,如果明年跌落,我将何往?低下头,学他们,去挣钱养家?然后娶个媳妇,了却一生?非黑即白,这几乎是我所排斥的,李红旗已经先我一步踏上这条不愿走还必须走的路,如果是这样:我自命不凡放弃她们,岂不是一种错误?这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但我并不后悔,常人走的路,我不想走,宁愿未来孑然一身,也不愿捆绑个女人,负重前行,宁缺毋滥,决不做世俗的种子,我哑然失笑:这是在考虑后路?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即将濒临抉择的边沿,心会如石子,不由自主往下沉,就象待嫁的女子,一边憧憬一边后怕,就怕一脚登空,跌入万劫不复:许多人踮起脚,等着看你的笑话,出身在那里,不强则疯,那个带着点儿梦幻色彩1928出生的人,恰在英雄陨命的瞬间出生,让我倍感好奇:上辈子轰轰烈烈,下辈子咋就活成这样:庸人一枚,自带三弦,唱衰自己,作为他的儿子,被人为赋予许多传奇,凯旋或悲剧一生,似乎合了拍子,我是那种不愿为三斗米折腰的人,宁愿饿着,也要自尊的人,所以孤独忽左忽右跟着我,一直到四十岁,浮躁且自诩清高,四十岁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的我已经记不起来了,是什么让我接纳了秦氏春香的?似乎可以说服我自己的:没有哪一件事发现或哪句至理名言触动了我,让我改变初衷,情到碎处自然溢,不得不,不能不,至少我没有挣扎,就陷入秦氏俗气意乱情迷里,要接纳一个人,似乎并没有准备,属于仓惶应战那种,没有摸过枪,却拖着枪,本末倒置把枪口对准自己,以为那是自卫,其实是在自杀。
女人是男人的学校,由最初的手忙脚乱到一切运用自如,原来婚姻生活,就是苦乐年华的叠加,我确定:我已经最终走向了一条俗人之路,挣钱养家,只不过我是新手,不够圆滑,不够老辣,所以很多时候,挣的是小钱,甚至不如女人上班,一罐子不满,半罐子咣当,不能安帮,武不能定国,做了个半吊子。
1982年,剩下了兔子的尾巴那么长,没有一乍,只有二寸,除夕的太阳只剩下一树高,在浓得化解不开烦乱思绪里,几乎把个人乾坤颠倒过来,抚摸一遍,也没有找到我想要的,所以想摔烂这命运赋予我的一切,另起炉灶,然而时光就乍长乍短,被风摇曳,乱了方寸,郑大板桥说:难得糊涂!我也想有那个境界,如果真能做到:将不痛无忧!草木之人,且食五谷杂粮,无论怎样修炼,难逃情网束缚,所以在情和理之间挣扎,在板寸的时间里,实在是难以找到我想要的。
我习惯一个人,在家乡现在几乎没有一个的小径上自由自在地走,其实那条路已经被我千百遍走,甚至哪儿有个坑洞,我都了如指掌,每当我心拧巴时,就会在那儿来来回回地走,难以抉择,喜欢孤独,与孤独为伍,不嫌冷,不畏言,我和他们格格不入。
“心绪不宁了?早干什么去了?你就是贱!”
不用回头,知道是谁,声音熟,久违了,我一愣,“你不用回家过年了?你把孤独和寂寞留给他,为甚?”
“他在省城汛江滩码头,小工头子王学强不让回,工程重,任务紧,所以,我滚回了娘家,看着象你,只有你发神经,大冷的天,喜欢象游狗那么游荡!”李瑞芹这家伙疯了,就不怕被人传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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