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坚的步伐极快,眼看就要转过一条小路,鲜于刘光大声喊:“王将军,留步!”
王坚并不转身,反而加快脚步,鲜于刘光三人飞奔朝着小路跑去,转过小路边的大树,已经见不到王坚的身影。
鲜于刘光和刘三娘、冷谦止步,鲜于刘光水分计算王坚的方位,还在三十步之内。正在张望,王坚从大树树干之后,闪身出来,拿出宝剑,对着鲜于刘光的胸口,“在客栈里,听你们说话,都是北地口音。你是陕西人……”王坚对着冷谦和刘三娘又说,“这个小孩满口山西的土话,这个小女子听着倒像是燕地的口音,这三个地方,都是蒙古人的治下。你们跟着我,是蒙古差遣来的奸细吗?”
鲜于刘光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们三个小孩子,那里轮得到做蒙古人的细作。”
“那到不见得,”王坚说,“蒙古的史驱骑兵已经过了晋阳,距离这里也不过两百里地,找几个少年做细作,并不稀奇。我闻得到史驱身上的味道,你们抵赖不了。我不杀小孩,这个女孩和小孩,就走吧,回头跟蒙古人说一声,我王坚在钓鱼城等着他们。可是你,我放过不得。”
鲜于刘光说:“王将军行军打仗,识人辨物,都是高明手段,但是私斗比拼剑法和法术,还是不要太过于自信。”
王坚手里的宝剑微微上抬,顶到了鲜于刘光的喉咙,鲜于刘光不愿意再跟王坚猜忌,立即说:“王将军说的不错,我的确在陕西京兆长大,但是不是跟着蒙古人,而是在终南山的全真派修炼。”
王坚听了,犹豫起来,眼神看着鲜于刘光狐疑不定,“全真派的道士,你倒是说说你是哪位真人的门下?”
“张志敬和李志常真人都是我的平辈,”鲜于刘光说,“我虽然由全真抚养,却没有拜入全真山门。”
王坚听了,手臂软了一下,鲜于刘光伸出手,把宝剑剑刃捏在手里,王坚看见鲜于刘光面无惧色,而旁边的刘三娘和冷谦已经坐到了大树下,悠闲的看着他们,并不忧心。再回头看手中的宝剑,剑尖在鲜于刘光的手中摇晃,出现了七个光点,与客栈内美貌女子用木柴划出的七星道场联众一个模样,只是光点久久不散,悬浮在空中旋转,透露出凌厉的杀意。
鲜于刘光说:“这个七星道场我其实是不会的,只是得了全真派的教诲多年,依葫芦画瓢,做个样子,王将军既然在北方抗蒙,应该是接触不少全真还俗的弟子,这全真派的路数,应该认得出来。”
“你在客栈里,提起钓鱼城,心情急切,”王坚说,“让我起了疑心。果然你的手段是比那个少奶奶的本事厉害。我信你了,你这这手道术,的确是全真派的精髓。”王坚说完,把宝剑收起来。
鲜于刘光点头说:“不瞒王将军,我是诡道幺房鲜于刘光,从九岁始,在终南山,就得了师承的重任,要奔往钓鱼城,驱动钓鱼城百年前布置下的阴阳四辩骷髅道场。”
王坚看着鲜于刘光,脸色先是一片苍白,震惊万分,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将鲜于刘光的手臂挽住,“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鲜于刘光也笑起来,阴阳四辩骷髅道场由青城派和诡道百年前的布置,此事知道的人极为稀少。除了全真掌教,也只有与钓鱼城密切相关的青城派和王家,还有诡道知道。刘子聪年纪已经到了中年,绝不是眼前这个的人能冒充。
直到此时,鲜于刘光说出了钓鱼城的阴阳四辩骷髅道场这么极深的秘密,王坚才坚信鲜于刘光那就绝无冒充的的可能。
这位王坚王将军,就是一百二十九年前,青城山上观尘子嘱咐俗家兄弟王员外倾尽家产修建钓鱼城,王家后人。
王坚对鲜于刘光的猜忌已经完全消解,虽然出事精明,但是性子热情好爽,于是指着冷谦说:“这个一定是高徒了?”
“他叫冷谦。”鲜于刘光说,“的确是我的弟子,之前跟着纯阳派的一个道长修炼。”
“纯阳宫的道长为北方的义军出力不少,”王坚说,“我只是从来没有当面见过。”
鲜于刘光又对王坚说:“这位姑娘、这位姑娘……也不瞒王将军了,她是我师兄,刘子聪的女儿。”
王坚愣了愣,随即又哈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你是拐骗了刘子聪的女儿出来,刘姑娘跟她父亲的关系不睦啊。”王坚是个极聪明的人物,瞬间就能猜测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不差。
鲜于刘光脸红耳赤,“倒不是拐骗,是刘子聪要对三娘痛下杀手,我救了她,干脆一起去往南方,也好有个照应。”
王坚看了看刘三娘,“好事,好事……”突然脸色大变,又说,“不好,不好。”
“王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鲜于刘光问。
王坚摆摆手说:“没甚么,完事我们都随机应变即可。”
鲜于刘光不知道王坚说这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要再问。王坚突然拉着鲜于刘光的胳膊说:“鲜于兄弟,我是个不讲究排场的人,你是镇守钓鱼城极为重要的一个人物,我看你在客栈内,也是个性情中人,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结拜金兰如何。”
鲜于刘光被王坚如火的性情感动,大声回应:“那我从今往后,就叫你大哥了。”
“兄弟,”王坚看了看四周,拉着鲜于刘光走到树下,撮土为香,鲜于刘光看蜡算术施展,土柱上起了烟火。
王坚拉着鲜于刘光跪下,“我王坚,今日在此大树之下,与鲜于刘光结拜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今后我们二人,共同进退,抗击蒙古胡虏。”
鲜于刘光说:“我鲜于刘光,以此大树为鉴证,与王坚大哥,结为异性兄弟,共赴国难,以性命与钓鱼城共存亡。”
王坚已经年到中年,因此也不必相较年轻大小,两人站起身来,相互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鲜于刘光笑着说:“大哥!”
“兄弟。”王坚也大声笑起来。
鲜于刘光自幼在全真派长大,身边都是年长自己许多的全真派道士,李志常和张志敬跟他也平辈称呼,因此和这个大自己几十岁的王坚结义金兰,并没有觉得不妥之处。
王坚是修建钓鱼城的王员外后人,鲜于刘光是诡道和青城怕,甚至是四大仙山门人徐无鬼和任嚣城钦点的棋子。两人一生命运注定要与钓鱼城捆绑,因此都有许多话要讲,印证百年前前辈高人的布置。
但是王坚看了看北方,神色忧虑,鲜于刘光知道王坚在忧心北方史驱的骑兵逼近,他在想渡河的计策。
“风陵渡大宋的官员懦弱无能,”王坚恨恨的说,“我几日前就恳请他们重开渡口,可是他们害怕蒙古人来了风陵渡,把渔船都凿沉,只留下几艘船只,夜间掩人耳目,运送这些狗官的私产,他们的打算是,等蒙古军队赶到,他们就坐船跑了,丢下这些滞留在北岸的百姓。”
鲜于刘光听了,也是愤恨,对王坚说:“那我们该如何渡河?”
王坚说:“我在风陵渡一直在等襄阳吕德将军的消息,他已经差遣属下,来与我商量渡河一事,可是看来,吕大人派遣来的……嗨,不说也罢。”
“那个美貌女子!”鲜于刘光听了,也不仅摇头,“原来大哥在客栈内表明身份,就是为了寻找襄阳来接应的义士切口,只是那个姑奶奶,脾气大的很,脑袋也不太灵光,忘记了与大哥接应的要事。”
“看来是指望不上吕大人派来的接应了,”王坚说,“我得马上过河,我已经耽误了数日,实在是等不起了。”
“蒙古军队如果在我们之前从京兆进入金牛道,我们绝无可能超越蒙军,提前进入钓鱼城。”
两人边说,就走到了黄河边,刘三娘和冷谦也跟随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