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并未能想象到萧璧凌之后的遭遇,可即使她知道他受了伤,也根本找不到他如今所在。
这一次内伤发作,比起上回在白石山可要严重得多,好在已得知青芜平安无事的消息,总不至太令他担心。
只是他仍在怀疑,救走青芜的人,是不是程若欢。
倘若是,那多半无碍,倘若不是,那又会是谁?每每想起此事,萧璧凌心底竟会莫名地感到一丝不畅快。
过了几日后,他终于能在每天下床走一小会儿,隐娘除了送药,很少会在他面前出现,倒是那些猫儿总在身边,玩耍打闹,或是好奇地围着他转。
这日他靠在窗边,眼神涣散也不知在看些什么,还由着一只长毛白猫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窗外的院落广阔,隔着很远还有几间外形相似的竹屋,其余的都是草地,长了许多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有些玩耍的猫儿,一面打着滚儿,一面去咬那些小花,甚是惬意。
人一旦安静下来,便多了许多时间去思考。
萧璧凌也终于意识到,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未免有些诡异。
玄澈为何会知道苏易去过白石山,又为何会知道自己是来找他的?
那一袭毫无头绪的话又代表何意?
“哟,这能动了,看来还死不了。”竹隐娘的话随着开门声的响起传了过来。
萧璧凌连忙转身,怀里的白猫觉察到动静,一个骨碌翻身便跳了开去。
“我看你这不安分的样子,怎么?在想那位小娘子呀?”竹隐娘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笑道。
“我不是……”
“好啦好啦,解释什么呀?我又不是你娘。”竹隐娘放下手中汤药,招呼他到桌旁坐下,道,“我这是看你能动了,便来提醒一声,这竹苑里四处都是机关,你可别乱跑,要是运气不好死在这,我还得给你收尸,可麻烦了。”
“多谢前辈提点。”萧璧凌拱手道。
“我看你这一口一个‘前辈’是改不掉了,”竹隐娘漫不经心道,“来,给‘前辈’说说,怎么惹上那俩亡命徒的?”
“是……”
“哟,这么神神秘秘的,我隐居在这竹苑里都几十年了,还怕我把你的秘密给泄露出去不成?”竹隐娘嗤笑一声,道。
“不敢,”萧璧凌道,“只是有些难以启齿。”
“你是小子脸皮怎就这么薄呢?难怪看上个姑娘也能被别人给抢走。”竹隐娘仍旧不忘调侃。
萧璧凌虽说风流名声在外,可追根就底,不过就长了这么张能说会道的贱嘴而已,至于其他谣言,都不过空穴来风。要说长这么大,他还真是连个姑娘家的手都没牵过。
如今听了竹隐娘这话,他也只好权当作没听见,道:“左不过就是场糊涂命债,但该是我欠下的,却不知怎的被算到了她的头上。”
“看来你小子不止是武功烂,还是个惹祸精呐?”竹隐娘这张嘴损起人来,比青芜还厉害好几倍,“我看那姑娘也是倒霉催的,怎么就认识了你?”
萧璧凌点头,唇角不自觉动了动,似是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竹隐娘的嘴厉害,他在刚一见面就时就听了出来。这么一连几日寄人篱下,这浑身上下,几乎是被她贬得一无是处,可他也不得不承认,竹隐娘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男人的面子,是最难维护,也是最不该维护的东西,分明是自己技不如人跌的份,若总是要他人以慌言奉承弥补,那才是真的连脸都不要了。
“你身上两股内力相互冲突,家中长辈不知道吗?”竹隐娘收敛笑意,叹了口气道,“若只是遇上寻常人还好,犯不着使上全力,可若真碰着高手,只怕还等不到栽在别人手上,就先被自己给害死了。”
“家中……早已无人了。”萧璧凌说着,心下感慨万千,然而若再要说下去,却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竹隐娘在他这一愣神的功夫里,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屋角的那把剑上。
祥光虹渚应玄苍,喜溢仙曹荐羽觞。
这把剑,终究还是逃不出易主的命运。
而她所想起的那个人,大概真的已不在人世了。
“天下武功,本无宗派之分,”竹隐娘收回目光道,“若有相冲,定是其中一门剑走偏锋,未循正道。你年纪轻轻,本不该如此下去,还是多多钻研其中,找出这源头才好。”
听到这话,萧璧凌眉却蹙得越发紧了。
竹隐娘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蓦地发觉,在他眼里分明藏着一缕认命似的神色。
二十几岁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本该会百折不挠,对于一切不公的命运都会拼尽全力去反抗。
可他看起来却不这样。
他心里似乎藏了太多的事,而对于竹隐娘而言,也有太多的疑问,宁可深深压在心底,也不愿再去追问。
竹隐娘似乎就是看他这副模样尤其不顺眼,当下便大喇喇去将房门打开,道:“既然能动了,就滚去找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姑娘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