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还是翌日一早从华双双口里听说的这些事。
她对虞婉儿与杜若云的关系倒是没什么兴趣,可对于杜若云那番有关“凶手”的论调,却十分好奇。
她早就猜测过此番变故或与镜渊内乱有关,如今有杜若云这一句话,想来应当便能够证实了。
她脑中反复闪过的顾莲笙看到祝小尸首时的眼神,那种仿佛看见自己意料之外的事的恐慌,绝不会是伪装。
极有可能便如同当日猜测,那些女子根本从未到过白石山。
她也听荀弋说过玄澈素有断袖之好,尔后又查访了些许,得知玄澈此人长年自各处搜罗年轻貌美男子,无论是否有此癖好,皆以亵玩,一旦乏味,立刻弃之。而顾莲笙与他,似乎也有着某种不同寻常的关系。
可她绝不相信,这仅仅是一桩感情纠葛。
一定还有埋藏更深的真相,尚未为人所知。
唐远等人自然要负责调查清楚这一切,顾莲笙的嘴咬得紧也就算了,可如今连差点反水的杜若云也缄口不言,着实把这些名门正派的老前辈气了个半死,然而即便是上刑似乎也不管什么用,便只好暂且搁置,一伙加起来有两三百岁的老头大叔凑一块直接关起门来商讨起了对策。
华双双这丫头要是在山下生活,一定能成为一个合格的说人,除了这事,她还告诉青芜,今日丑时左右,山脚下的师兄弟还捡了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上来。
“他说他叫段逍遥,一醒来就说要见庄掌门,庄掌门看见他的时候,脸色就变得特别难看。”华双双道,“后面没过多久,又来了个六合们的人,说是叫……姚安,也要见庄掌门,说什么……‘姓段的逃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个姚安说的人,就是被师兄弟们捡回来那个,后面两个人就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别提有多逗了。”
华双双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不过,那位段公子似乎很担心庄姑娘的安危,可是庄掌门却一直在追问他怎么来的……再后来,再……后来就吵起来了。”
青芜听着这些,心下很快便捋顺了此事:六合门守卫未必会如此薄弱,想来是段逍遥被囚禁多日,庄子滢在时必定未少去探望,而如今庄定闲父女通通不在,再向那些同门一问,自然便能知情。
“那……再后来呢?”青芜莞尔。
“这个……”华双双正待开口,却听得敲门声响起,打开门一看,却见周素妍在门外,一手抚在轮椅一侧,面色似有踟蹰。
“周长老?”华双双一愣,道,“你也来找青芜姐姐吗?”
“她不在?”周素妍面有犹疑。
“在是在,要不……”华双双茫然回头望了一眼,似乎有些茫然。
“周姑娘?”青芜听到周素妍的声音,即刻走上前来,华双双见状,心里却不由得犯了嘀咕。
这两个人,几时变得如此要好了?
“我听蔡医师说,你昨夜寒疾发作,如今可好些了?”周素妍问道。
青芜略一点头,却见华双双匆匆退了出去,嘴里说着“青芜姐姐我先走了”便飞快走远。
似乎,她对周素妍还有这某种不知名的畏惧。
“这丫头……”青芜不由摇头,却见周素妍露出了难得的微笑,“随她去,我如今这副模样,她怕看见,也不算稀奇事。”
青芜莞尔,将她迎入屋内。周素妍瞥见她伸手揉捏小臂的模样,不由蹙眉道:“我给你的药没用过吗?”
“用过了,不然只怕这会儿还站不起来,”青芜浅笑,“昨夜风大,许是着火那会儿出门查看的时候着凉了。”
“你未免太不爱惜身子,”周素妍凝眉,注视她良久,眸中神思流转,似乎在思索何事,半晌,方长叹一声,道:“那日令我坠崖之人,并非何偅舒。”
“是何夫人?”青芜神色淡然,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昨日她不知发的什么疯,非要找姓何的与我当面对质,”周素妍摇头,似乎有些无奈,“她说漏嘴也就算了,让孩子在屋里听见,才是真的造孽。”
“你与何公子之间的恩怨,似乎并不只是感情……”周素妍摇头,话音却忽然一滞,半晌,方盯着青芜的眸子,道,“你觉得,我应当怎么做?”
“素素姐想要怎么做?”青芜笑问。
周素妍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过了片刻,她又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好笑,唇角略微动了动,道:“有些事,迟早是该做个了结的。本想让某些人亲自看看这结果,谁知道……”
“你说的,可是当年与你一同从火场出来的人?”青芜问道。
“你可听说过,当年我受伤之前那一桩命案?”
“我听双双说过,你在受伤之前,曾查过碧华门一位长老遇害之案,之后查出凶手已死,回归金陵途中,遇上那场大火,才……”青芜说到一半,却忽然停了下来,望了一眼周素妍的断腿,眉尖一蹙。
“你看过我出手,你认为,若是健全的我,会发觉不到火势烧起,还被大火逼到如此境地吗?”周素妍苦笑。
“若是你当时专注于其他事,又是有人刻意纵火要你性命,倒也不是不可能。”青芜沉吟片刻,道。
“不错,”周素妍叹道,“我曾经以为,当初苦心维护,换来的应当是珍惜与挽留,却不想最早嫌弃我这般容颜的,竟会是他……”言罢,一手抚上面颊伤疤,唇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