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愣住了,被怒气冲昏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些。
明黄色的衣袖垂到了苏珺的肩处,太子指尖轻轻触了苏珺肿胀的右脸。
烫得惊人——
如同初雪的肤泛着红,一层一层的红,脸颊有了掌印。
苏珺大脑嗡鸣,可情绪却平复下来,她真的疯了。
为什么要说楚桓啊?
为什么要将他扯进她和太子之间?
苏珺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多么可笑啊。
在这种时刻,苏珺竟然发现自己有多么后悔……
可是她后悔什么呢?
赐婚,谁都不能反抗赐婚。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一向就是如此啊。
苏珺不后悔,但是突然就生了恨。
但恨却找不到一个方向,没有目标的恨最后只能变成密密麻麻的疼,疼得她攥裂了指甲。
疼得她……再也感觉不到疼了。
她就像是飘在了空中,冷眼旁观着一切。
苏珺倒在榻上,嘴角的血迹染红了她苍白的唇,滚烫的泪珠从她瘦到没有一点肉的脸上滚落,指甲间的血迹将青色的长裙染红……
太子茫然地坐在她身边,想抱着她安慰,却被她躲开……
苏珺的脑子就这么飘着看着,有一瞬间,她想抓着凳子砸在太子的头上,想和太子同归于尽。
可是不行。
皇权的威严在于冒犯皇权的后果,她这么做了,苏家就完了,苏父一生的名声也完了。
可是太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死啊?
苏珺沉默着,缓缓松开了紧攥着长裙的手。
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语调,道:“是妾身失仪,殿下怀疑妾身的贞洁,妾身一时气不过……妾身当年和齐王玩在一处,但那时都年幼,长大些只不过是见过几面。”
假的,才不是,他们还会约定见面,她还会翻齐王的窗。
但是,这不重要。
当年从来没有瞒过,太子知道、皇帝也知道,大家都知道。
然后你们让我嫁了啊。
嫁人之后,苏珺自认从没有失礼的地方,唯一例外就是那日送的暖炉。
太子干咳了一声,“孤知道,这件事是孤……”
到了这种时候,太子仍然说不出一句道歉。
苏珺望着满屋子成双成对的东西,只觉得一阵阵疲累,都是孽缘。
“殿下,妾身累了,就不送殿下了。”
太子讪讪起身,却又觉得现在不该走,但是又不知道做什么。
苏珺仰着脸看他,嘲讽道:“殿下是还要教训妾身吗?”
太子吓得退了一步,无尽的后悔席卷胸头,他才发现苏珺消瘦了许多。
巴掌大的脸上没有半点活气,越发显得右脸的掌痕吓人。
“孤、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冲动了,你下回见到孤生气就先避开,别这样……别这样一句句顶上来。”
苏珺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嘴角却疼得厉害,收了笑,也压住了心中冒出的话。
她说得就是事实啊,怎么?还想抹去这些东西吗?
如果不是怕给齐王带来麻烦,苏珺真想闹开,到长辈面前质问一句你在意这些,为什么要求娶我?
满京都符合要求的大家闺秀多了去啊。
苏父为小女儿安排好了一切,苏珺只需要无忧无虑长大,所以她一向晚熟,性格中带着几分天真烂漫,因为她确实不需要长大。
长辈会为她扫清一切障碍。
直到两年前,赐婚之后,身为太子妃,苏父不能再给她扫清一切障碍,皇太后看她有了新的标准,皇帝不再看她是干女儿,而是儿媳……
她被催促着长大,独立,茫然地学会一切规矩守好一切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