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三七冷着脸,蹲下身拿着手中的酒葫芦在唤谛的面前像是花洒一般,浇灌着宋远山的头发,“你看好了。”
唤谛看着三七的动作,没敢言语,其余两人也跟着蹲在宋远山身前,静默地观察着。
没过多久,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在宋远山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漩涡状的红色图案,唤谛伸出食指蹭了一下,放在自己的嘴里尝了尝,但很快连着口水都吐了出来。
“这是……”唤谛有些惊讶地看着身旁的三七,后者拎起酒葫芦说道,“你别看我,我也有。”
林执安见到此番情形,猜测三七和宋远山头上的符号应该是刚才洗礼仪式中,闽丘部的萨满孛额·巴勒特尔留下的,看样子并不像是简单的血迹。
这时,青鸾率先发问,“唤大哥,宋大哥额头上的图案是怎么回事?”
“这图案里含有一味药引,名为天根子,无色无味,对人体甚至可以算是益补的草药,不过却是巫师中常用致幻催生剂。”唤谛叹了口气,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继续说道,“这味药十分的常见,多用于治疗风寒或者是湿热的药引,却不知被哪位巫师发现可以作为致幻的催生物。”
唤谛指了一下宋远山的额头,“老宋额头上的这个血色的符号中,就有着这一天根子,它与致幻物麻粟一旦接触,就会催生的致幻效果,哪怕是对麻粟仅有很少的摄入,也会因的天根子的存在而迅速产生致幻效果。”
“你是说宋大哥是中了闽丘部萨满的幻术?”林执安听明白了唤谛的意思,不过自幼生活在北怀国的他,对草原的这种奇特巫术可谓是知之甚少。尤其邺州近些年的闭塞,让本就排斥术士的北怀国,更加如井底之蛙一般。
唤谛点了点头,想到中午时分,给林执安与白柔买的烤肉之中就有能导致幻觉产生的麻粟,不过是作为香辛料使用,用量上肯定有限。
“应该是老宋不知道什么时候误食了带有的食物,所以今天才在天根子的刺激下陷入了幻觉。三七哥,你说的被埋下种子就是这个意思吧?”
三七未做回答继续给众人打着哑谜。
青鸾听完说道,“不对啊,今天早上一直到我们分开,宋大哥都是滴水未进,什么闽丘部的东西都没有吃啊!”
唤谛一听也对,再回想三七刚才的话中,明明说的是“我们”,难道是说……
想到这里,唤谛的冷汗就下来了,他们这一群人到达闽丘部开始,唯一一次共食,就是昨晚的那一顿丰盛的晚宴,这么说他们所有人的身上都有那种可以致幻的麻粟。
青鸾的话音刚落,林执安和青鸾自己也在一瞬间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心里便凉了半截。
不管那幻术到底是什么,既然可以让宋远山倒戈相向,就说明闽丘部萨满的手段是有多么的恐怖。而且这种手段可能是随时都可以触发的,并且带有非常准确的指向性。
林执安回想起下午在草场上的群魔乱舞,觉得最可怕的莫不是帐篷外面那上万的闽丘人的食物中,都有着这种致幻的香辛料,那他们几人岂不是相当于已经步入了这张偌大的且有着绝对压倒性的渔网之中。
换句话说,他们几人的四周此刻全是隐匿在黑暗里带着刀的猎人,没有人知道会从什么时间,从那个方向先发起进攻。
但他们知道的是,自此,猎物们便会彻夜无眠。
一瞬间,帐篷内的气氛凝结到了冰点。
好在青鸾发现了这渔网中的漏洞,“三七大哥,既然我们都已经误食了带有麻粟的食物,你与宋大哥也一同参与洗礼仪式,可为什么你没有事情呢?”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林执安,三七昨夜的确也吃了闽丘部的食物,而且还是从唤谛的手上抢过来的,既然他也参与了闽丘的洗礼仪式,怎么就没跟宋远山一般。
三七将长刀扛在肩上,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事呢?
一句话,十个字。
却像是十把利剑一样,一字字地贯穿着在场所有人心底最后的防线。
青鸾将匕首又抽了出来,可她面对的是草原上最强的刀客,这把嵌着宝石的匕首估计在三七的面前,就是个略微锋利点儿的玩具。
“哼!”三七冷哼一声,轻蔑地看着众人,一旁的唤谛接过了话头,“三七哥的方式我们是学不来的,他之所以没有中那什么狗屁萨满的幻术,我想多半是幻术里的场景,还没有能超过三七哥年轻时候见过的场面。”
唤谛的话,在场的除了林执安之外,其余两人都知道这句话中背后的意思,“我已经没办法了,这属于巫术的范畴,也许回到乞颜部,大萨满会有办法也不一定。”
可我们现在根本就无法离开,而且……青鸾瞥了一眼林执安,其实若是商队的几人,想要离开闽丘,多少还是可以搏一搏的,毕竟老把式的商队和闽丘部并没有什么过节。
但林执安就不一样了。
“而且,闽丘部的可汗也邀请我今晚戌时三刻,去金帐赴约。”林执安接着说完了青鸾剩下的那半句话,“你们走吧,这里的事情跟商队没什么关系,你们不用跟我一同留在这里送死。”
林执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也许在大是大非上,年幼的他遇事还没有足够的处理经验,但在第一时间林执安一定先想到的就是别人。
“你这是什么话?”青鸾嫩白的脸上有些怒意,“我们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呢?况且……”
“青鸾姐!”林执安反常地打断了青鸾,“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无论是在乞颜部还是闽丘,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明显都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而且……而且……”
林执安紧攥着小小的拳头,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的话,“而且我是北怀国的公子,我站在这里并不是为了我一个人,我的背后有着万千的北怀国子民,怎么能在这里退缩!”
青鸾一时间有些不认识面前的这个少年了,虽然两人结识的时间不长,可是每一次,这个瘦弱的少年人总是能带给她别样的震惊。
从最开始见面,那个唯唯诺诺,说话还有些呆板的男孩儿,如今变成了能够独当一面,毫不退缩的少年。
这半年多以来,林执安的成长并不在他的身体上,而是在他那颗被锤炼得如钢铁般坚硬的心脏。
林执安言毕,整个帐篷内突然的寂静了下来,没有人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每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白衣少年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