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南巡时,寒香见也生了一场很重的病。
初入宫时,她孤芳自赏,对皇上和后宫诸人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唯独和如懿说的上话来。
后来因为绝育汤一事,她和如懿反目成仇,又因为放不下面子和其他妃嫔相处,在后宫中更是没有一个朋友。
直到皇上对她也失去耐心,她彻底成了孤家寡人,甚至南巡时,皇上都没让她侍奉在侧。
当南巡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原来热闹的紫禁城突然变得一片寂静,寒香见坐在宝月楼窗前,这里是紫禁城的最高的殿宇,也是最华美的一座笼子。
而不管在寒企,还是在皇上眼里,她与锁在笼中的鹦鹉都没有区别。
寒香见低头,自己身上花纹繁复的白色雪莲氅衣,多么像囚鸟华丽的羽毛。
她望向和宝月楼隔空相对的祈福寺,湛蓝的天空下,那白色的圆圆的顶盖,在她眼里模糊成了无数个五彩的光环。
就在一个温暖的,东风吹拂的午后,寒香见想起了天山贫瘠的土地上,沙枣花浓烈的,张扬的香气。
她想回家了。
病来如山倒,寒香见这一次,真的抱了必死的决心,很快地便憔悴消瘦下去。
哈丽和古丽急的团团转,她们跪在寒香见身边声泪俱下,
“公主,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能突然放弃呢。”
寒香见的眼神如枯井一般空洞,她偏过头,看着朱红色窗棂外的天空,
“皇上已经对我没有了执念,我现在趁着他不在,悄无声息地死了,他也不会再牵连咱们的族人,哈丽,古丽,我走了以后,你们就去求皇后娘娘,让她放你们出宫吧。”
寒香见偏过苍白瘦削的脸,眼角无声地滑落一滴泪。
她怕痛,怕黑,也害怕孤独,所以她不敢用利刃划破自己光滑的皮肤,她想,心里已经伤痕累累了,就让她的身体完完整整地去吧。
南巡队伍奉着昏迷的皇上赶回京城时,寒香见已经快要失去意识,分不清白天与黑夜了。
直到宝月楼封闭已久的大门被重新推开,寒香见听到了匆匆的脚步声。
是哈丽和古丽请来了皇后娘娘。
寒香见甚少去给富察琅嬅请安,即使去了长春宫,也是淡淡的礼貌与疏离。
她以为,皇后会很讨厌她。
可是富察琅嬅就这样坐在她的床前,亲手将她扶了起来,接过哈丽手中的参汤,递到她的嘴边。
“容嫔,别干傻事,这事在人为,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可若是死了,就真过不去了。”
琅嬅握着青花瓷勺子的手柔软细腻,让香见想到了她的母妃,她干裂的嘴唇张开,硕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砸到了灰褐色的药汤里。
戈壁上,细小的黄色花朵簇拥在一起,宛若星子,熠熠生辉。
沙枣花下,母妃总会捏着她的脸蛋说,
“香香是世间最漂亮的女孩子。”
可是后来母妃死了,父王说的是,
“香见是天山最美的雪莲花,应当送进帝王家。”
也许正是父王总在耳边絮叨这些话,反而激起了她的叛逆心,她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对她殷勤备至的寒企。
父王不会不知道,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雪莲花,一旦离开它的根,便会很快枯萎。
而沙枣花,却可以盛开在任何角落。
富察琅嬅替香见拭去脸上的泪水,她的目光,仿佛暖阳下的湖泊,清澈而温柔,让寒香见的心宁静下来,
“香见,五月要到了,你愿不愿意替我们去寒部,赏一场沙枣花开。”
寒香见长长的睫毛如寒鸦振翅般抖动着,她黯淡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娘娘……我真的可以吗?”
富察琅嬅喂了她一口热参汤,让她恢复了些体力,
“你父王因高热不退而亡,如今掌权的,是你嫡亲的弟弟,他给你写了信。”
富察琅嬅拿过纸条,寒香见缓缓打开,“沙枣花开,阿姊可归。”
寒香见拿着纸条,泣不成声……
皇上驾崩当日,爱妃容嫔殉情,追随皇上而去,随葬裕陵。
不久后,戈壁滩上,一女子鲜衣怒马,骑过天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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