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林还在队列中琢磨怎么找补,转瞬之间眼睛瞪得老大,太后竟然真的在帮贤宁太后,而且一出口就是杀招。
哈哈哈……
反正这些清流也不是他的人,他安静下来,准备淡定的看戏。
朱先生病着,翰林院带头的是另一个学士,姓宋。
宋学士挺起腰杆,朗声道:“昨日朱学士教皇上读《春秋》时,偶遇贤宁太后,朱学士与贤宁太后论,自觉才识浅薄,故不敢再耽搁皇上。”
“既是朱学士觉得才识不足,他请辞便是,诸公又是为何啊?”
“朱学士的学问在翰林院数一数二,既然他都不能胜任,臣等自然也是不能!”
“那可就奇怪了。”程凉假意思索,“天下皆知贤宁太后出身寒门,之前未曾读过《春秋》,是先帝龙御上宾之前才叫她要多读些,至今不过一月余。而诸公皆是先帝凭才学取士,位于科甲前列之人。如今却说才学比不过读月余的女子。哀家倒不知道贤宁太后竟是如此天资聪颖之人呐?”
厉害了,竟然直接硬刚!
三位辅臣加一位小皇帝都惊讶无比的看向程凉,他们是万万没想到,程太后竟然肯为贤宁太后对上的还是天底下最为难缠的翰林院清流。
宋学士的脸色终于是变了,红一阵白一阵,唇边胡子一翘一翘的,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背后几个年轻些的学士也气得直哆嗦。
程凉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得给他们个台阶下:“想来是贤宁太后爱惜皇上,或在言语上稍有唐突之处。不过她是皇上的母亲,爱子之心,诸公亦当理解。哀家看,就让皇上代贤宁太后去看望一下朱先生,此事便揭过吧。”
“不可能!百姓之家尚尊师道,天子之家却侮辱师长。吾等乃圣人门徒,绝不能为此五斗米,做折节之人!”
朝臣们倒吸一口凉气。
这也太刺激了吧!
本想帮他们说几句的萧尧臣默默站回了队列当中,他们御史台也是清流,但毕竟还是要做事的,跟翰林院那帮读昏了头的呆子不一样。
程凉也惊呆了,给台阶不下,还要把屋顶的瓦给揭了往下扔,大秦的翰林院真的是很棒棒了。
她还没说啥,压了半天火儿的沈宽却是压不住了,噌一声,直接站了起来:“诸公皆是熟读圣贤之人,本宫今儿便有几个问题要问问诸位。诸公可是觉得自己都是圣人门徒,正人君子?”
“那是自然!”
“那圣人可有说过,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之话?”
“君子品性高洁,以正道结交,故不需相互勾结;小人品性卑劣,以利益结交,故需要相互勾结。君子不党,自是圣人之言。”
“那好,本宫就问问诸公,昨日有谁亲眼看见哀家不尊师道,怠慢了朱先生?”
学士们面面相觑,确实是没人亲眼看见,但朱先生都气得吐了血,难道他说的话还会有假。
宋学士心中有点不详的预感,但火都架上了,不由得他不闹下去:“虽未亲眼所见,但朱学士乃品行高洁之人,不会说谎!”
“没人看见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仅仅因为朱学士一面之词,便罔顾礼法真相,带着翰林院这么多人到君前闹事请辞,不知这是君子所为,还是小人所为?”
“昨日,本宫见皇上一直背不出《春秋》其,便问朱先生是否讲解过意思,本来只是讨论皇上读的方法,他却指桑骂槐,说什么妇人之害,甚于敌国百万兵。本宫就不明白了,天地亲君师,亲、君尚在前头,他君前挑拨母子关系,这又是讲了哪家礼法?”
“昨日本宫与皇上读,明明一天就能粗知其大意,再反复揣摩,方可知其中精深奥妙之处。可如今读,却是要先用两三月甚至更久将背下来,再粗通大意便当作学完。等多学几本下来,皇上根本就不记得前面学了什么。这岂不是猴子搬……桃儿,摘一个,扔一个!”
宋学士气得浑身发抖,一摇一摇,眼瞅着就要晕过去,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读百遍,其意自现……”
“既然读百遍,其意自现,那让个粗使婆子看着皇上背就完了,何须要你们这些食国家俸禄的大学士?”
砰——
宋学士终于坚持不住,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程凉惊呆了,恨不得冲上去把沈宽拉回来。宽儿啊,你再这么嚷嚷下去,马甲可就要掉了啊!
许墨林也惊呆了,这女人的战斗力怎么忽高忽低啊。对付太后的时候像个白痴一样,现在对付翰林院又那么能说。
其他大臣也惊呆了,从来只有翰林院那帮老学究阴阳怪气埋汰别人的,如今终于有人埋汰他们,不知怎么,看起来还真挺带劲。
翰林院的其他学士彻底傻眼了,往常他们都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忽然被人一脚踹了下去,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好。
气氛僵持了片刻,宋学士幽幽转醒,嗷一声大哭起来,然后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牝鸡
司晨,国将不国!先帝爷,今儿个老臣斯扫地,又不能匡正社稷,就让老臣随您去吧!”说完就朝旁边的柱子撞去。
程凉还在想怎么收场的问题,沈宽气哼哼的仰着头没看他,她俩不发话,也没人敢去拉。
宋学士冲到柱子前面,发现真的没有人管他,赶紧刹车,抱着柱子嗷嗷大哭,用额头一下又一下的撞击柱子,虽然是很快撞红了,但距离随先帝爷去,还有挺长距离。
沈宽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
行啊,你一个大男人都能坐地上嗷嗷哭,难道老娘还能比你差了?
她酝酿了几秒,嘴巴一瘪,也抽泣起来:“罢了罢了,诸公不喜欢本宫听政,本宫不听便是。先帝爷您怎么去得那么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受人欺负。臣妾只是想要看看自家儿子的学业,就被说成是祸国之人,换做平常人家也不至如此吧。臣妾实在是没办法了,只求列祖列宗保佑,让臣妾得凌儿能好好长大啊!”
“月季,走,这里没有臣妾得凌儿,只有他们的皇上。走,咱们回枫林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