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知道呢,好点儿的去大户人家做丫鬟,或者去给人家做童养媳,不好的说不定就会被卖到什么腌臜地方了。生到这样的人家,也是她命苦,亲生爹娘要卖她,别人又能说啥呢?”洪婶子感慨万千的道。
沈云芝忍不住问道:“除了卖孩子就没别的办法了吗?他家就没啥亲戚朋友的能帮帮忙?罗总旗呢?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不能帮着想想办法吗?好好一个孩子若是真被卖到那种地方,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洪婶子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谁都知道,可王家跟你家一样都是外来户,在这儿并没什么亲戚朋友。当年虽跟你家认了亲,可现在老人都不在了,就大勋他奶那样儿,哪儿会帮他们啊?”
沈云芝愣住了,原来王家在这里只跟魏家有亲,难怪当日王大娃会找上门来。
洪婶子见沈云芝脸色不好,忙又道:“不过摊上这事儿,大勋他奶也真帮不了,便是罗总旗也没办法啊,毕竟救急不救穷。那么多孩子,十来张嘴要吃要喝的,谁家养得起?再说,就算能帮得了他们这次,那下次再遇到事儿怎么办?谁能管他们一辈子呢?而且这事儿,王大妮自己也愿意。”
沈云芝愣住了,王大妮竟然会自愿被卖?
洪婶子叹了口气道:“昨儿我经过她家,见王大妮躲着偷抹眼泪呢,我就问了几句。王大妮说她不怨爹娘,是自愿的,只要卖了她一家人能活命就行。还托我照顾她家,说她娘身体不好,哥哥性子太软扛不起事,怕她走了家里会乱什么的,我听得差点儿没哭出来,多懂事的闺女啊,怎么命偏就那么苦呢?”
沈云芝听得脑中一团乱,心里闷得难受。
洪婶子眼眶也微微有些泛红,面上全是无奈,在炕边玩耍的魏香儿和洪叶却不知说到什么有趣处,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无忧又无虑。
洪婶子看着眼中也不由露出了笑意,拍了拍沈云芝的手道:“云芝啊,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就像我家吧,若我只指着男人挣得那点儿饷银,日子也是紧巴巴的。什么样的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说到底,这都是她爹娘造下的孽啊,她也只能受着了。咱们当军户的,今日生明日死的,谁都不容易啊,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
洪婶子不欲再说王家,转而说起自家两个儿子的亲事来。
洪婶子家两个儿子都在营里当差,老大跟他爹一样做了火头军,老二机灵被挑去做了押运粮草的活计。尽管如此,因为军户身份亲事也都不很顺利,大的比魏勋小一岁,小的也快十七了,却至今都尚未娶亲。
老大相中了西边小夏庄一个农户家的闺女,洪婶子也很满意,可对方一开口却要二十两银子聘礼,洪婶子为此愁的头发都白了。
洪婶子跟沈云芝诉说着自家的烦恼,沈云芝安静的听着,偶尔也问一两句,可脑子里却依然盘旋着王大妮要被卖掉的事。
待到天色渐晚,沈云芝带着魏香儿回了家。
点火烧水,抓了把黄米混着高粱米一起熬上粥,拿出两个杂面馍馍热上,沈云芝切了半个白菜准备做白菜炖豆腐。
天越发冷了,水缸里的冰冻的有两指厚,沈云芝晚上都会多做点儿饭菜,剩下的早上热热吃,省的一早起来就得砸冰取水。
魏香儿坐在灶边烧着火,沈云芝站在案板前,刚切好豆腐,正准备切白菜时,灶房的帘子突然被挑开,陈芳娘板着脸走了进来。
沈云芝不由心生警惕,这些日子陈芳娘都没来后院,突然过来定没好事。
只见陈芳娘开口了:“婆婆说要准备年礼,让我来问你借上一两银子。”
沈云芝抿了抿唇,心里暗暗嘀咕,这是知道她卖布挣了钱呢?不然怎么不多不少正好要借一两银子呢?
沈云芝头也不抬的切着白菜道:“我织一匹布才挣几百钱,还要给我姐分一半,哪里有多余的银子可借?”
陈芳娘怒道:“咱家的钱凭啥要给外人分?你都嫁过来了怎么还总想着贴补娘家?”
“当初我建地窖房的时候,可是我姐给的钱,一开始就说好了,她出本钱我出人和织布机,挣的钱一人一半的,怎么就是我贴补娘家了?你们若是觉得不该分,那就自己去跟我姐夫说去,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三婶也说了我都嫁过来,没得还得让娘家贴补的份儿!”沈云芝手起刀落,切出来一排均匀的白菜丝。
陈芳娘被堵的直瞪眼,咬牙怒道:“不管咋地,你既然挣了钱,总该孝敬长辈些,没有一两,总该有个百钱的吧?”
沈云芝握紧菜刀用力往下一剁,吓了陈芳娘一跳。
只见菜刀深深扎在了案板上,沈云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陈芳娘道:“三婶说的是,我是该孝敬爷奶的,只不过给了爷奶,我们就没钱买粮食了。不如这样,我把挣的二百钱都给爷奶,爷奶给上我们十斤米啊面的,这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