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前。
深夜,梁庭竹关掉游艇的照明灯,任由黑色吞没他的存在,他朝着远处发呆,然后就看见矮崖上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他观察了一会,发现她没有注意到附近有艘船在海浪中漂浮。
本来只是散个心,没想到他还能在这处海域见到其他人。
老实说,在这种空无一人的地方,在深夜两点半,一转头就看见远处站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其实是个挺吓人的事。
那人就站在崖边,一直低着头俯瞰海面,一动不动。
海浪拍岸时溅起的浪花打在她身上,深夜的冷风吹过,梁庭竹看见她应该是被冻的抱了抱手臂。
可冷风没有让她离开,反而促使她更往前探了一步,瞧着隐隐有快掉下去的风险。
从深夜一直到凌晨,女人站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一直到天光微亮,太阳露出光辉,矮崖上的女人才注意到海面上有艘游艇,她往后退几步,远离了崖岸。
在转身离开时,海风吹起她的长发,迎着朝晖,梁庭竹正好看清她的脸。
……
“就是这样,当时我还想你要是真跳下去,我是不是应该尽快离开,免得被误认成杀人凶手。”
梁庭竹眼神中带着庆幸:“好在你自己想开了。”
山寻星没说话,只喝了口啤酒。
那是她和梁行结婚前夕的事。
当时梁行给她解决了所有问题,但到了该自己履行义务的时候,她却很想逃避。
那天夜里,海风吹得她手指发僵。
观月的事情解决后,她重新找了一份工作,梁行每日对她车接车送,殷勤照顾。
人人都说这是被她迷了眼,那样高贵的人愿意娶她真是八辈子积来的福分,别人眼中,她好像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可只有山寻星自己清楚,她对这段婚姻没有抱过任何希望,有时候清醒过头,反而愈发的痛苦。
梁行每一次的注视和触碰都让她宛如被活生生浇筑进水泥,窒息,逼仄,僵硬着身体不得喘息。
她抗拒又厌恶,日日把自己装扮的毫无乐趣,活的像尊没有感情的石像,可梁行依然对她兴趣不减。
除了忍和死,她别无选择。
可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犹豫了整整一夜,最后还是决定活着。
山寻星笑不达心: “我那时候很后悔,不想结婚了。”
她把自己当做筹码,在利益交换后所承受的实在煎熬,所以退却了。
山寻星感叹道:“说来,你可能不知道,有人无意拍到过一张你我同框的照片,梁行以为我同你有什么的来试探我,我说了些让他误会的话,顺理成章的找了借口提分居。”
梁庭竹开了罐新的啤酒,觉得自己跟山寻星的身份角色聊这个话题多少有些不合适。
“他那人可真是眼里有什么便能看见什么。算了,不提他了。”
她咬了口黄桃,把刚才的郁气丢在脑后,毕竟死了的人没必要再去多想。
“其实我小时候还纠结过长大是嫁给王子还是骑士,现在想想还挺幼稚的。”
“不幼稚,我六岁时候还说长大了要娶十八个老婆。” 然后年幼的他当时就被金霏罚了500字的检讨。
山寻星竖了竖大拇指,还得是你。
梁庭竹神情遗憾:“但事实上我活了二十七年,连半个合心意的都没遇见过。”
山寻星指了指楼上: “没关系,你以后可以看别人谈恋爱 。”
“…谢谢,但没有这个癖好。”
大概是酒喝多了,人也有点精神,山寻星这会有点亢奋,她打开房车的休闲模式,开启了一层的隔音功能。
车厢灯光变暗,吊顶亮起了星空灯带,车壁上的窗户转为一块超清屏幕。
“这样喝酒就有氛围多了,有条件还是要享受一下生活的。”
梁庭竹坐在一旁,看着山寻星放她歌单里的粤语老歌,有时候听着听着她还会跟着哼几句,到后来干脆就直接唱了起来。
梁庭竹一时之间不知道她到底是喝多了还是唱嗨了,亦或者两者皆有。
总之,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回到房间去休息,而不是在这里陪着她放飞自我。
可今晚在听过那些事后,心底逸散的愧疚心绪让他多少犯了点心软病。
于是,这半个晚上他听着山寻星从 “堕入陷阱方知太糊涂。”
唱到,“逐年遗失天真都赢了经验”
最后再唱到,“梦里归家那一扇灯。”
也不知道只是单纯唱歌还是在借着歌词唱自己。
但听她唱了这么多,梁庭竹想,其实山寻星最应该给自己唱一首《红日》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