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有人跳湖的事情,江语棠并不知。 一路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锦王府,下人们已经布置了起来。 绍和难得有空,亲自监工,连一个灯笼都要规定挂得齐整,这般喜气洋洋的景象,让江语棠稍稍收敛了情绪。 “你今儿怎么没陪着王爷?”她上前一步,问道。 绍和从凳子上跳下来,殷勤地迎上,边走还边从袖中拿出几封信来。 “先前娘娘让打听的事儿已经有了眉目,这不王爷一拿到,便让属下亲自送过来了。” 听得此言,江语棠也高兴几分。 她接过信,一封封打开来,绍和也在旁与她说明。 “时间紧迫,只能查到临近几座城里被拐卖的。不过娘娘放心,其余人的身份也都还在查,在京兆府处置他们之前,应该还能查到几个。” 风雅馆被关押的人不算多,信中这些,再加上本地被父母卖了的,也有小半数,已经算是不小的证据。 她总算能松快些,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替我谢谢王爷。”她道。 “娘娘要说谢,就等王爷回来再说吧,属下可不会传话。” 他这么会来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江语棠很是无奈,索性 不与他争。 “那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绍和想了想,“属下也不确定,但属下回来前,与王爷说过娘娘有事找他,应当会早些回。” “我知道了,”江语棠点了点头,“那你在这儿盯着,我去包饺子了。” 绍和虽不知饺子是什么,但也爽快应下,监督王府的下人们好好干活。 而江语棠则是带着晚浓去了厨房,又找了三个厨娘帮忙剁馅调味。 忙活了一下午,天边很快就染上了红。 待夕阳的余晖渐渐被暮色吞噬,天地间陷入一片灰暗。 生物本能归为沉寂,连喧闹的人声都缓缓归为平静,大约家家户户都是在屋中细语,怕惊扰了天地静谧。 江语棠数了二百个饺子留下,其余给下人们分了分,又都包了红封。 当然,这钱是从房里出的。 “娘娘,今儿个你救下那人,就是京兆府在追捕的犯人吗?”等人都走了,憋了大半天的晚浓才凑上前来,问她。 晚浓有时虽然傻傻的,但胜在忠心,对她不利的话从来不会多说,也不会对她的所为有什么评判。 所以对于今日之事,她也没多瞒着。 “她是风雅馆的人,名为芳莹。” 晚浓也是看过那些被卖之人名单的,一听芳莹,还真对上了号。 “那得亏是娘娘救了她,这若落在京兆府那些人手里,还不知活不活的下去呢。” 晚浓叹了一声,也为芳莹松了口气,不再追问。 天渐晚,王府之中的下人们吃了饺子都歇下了,是否有夜间闲话暂且不知,总之习惯了在子时前入睡的主仆二人是困倦难当,呵欠一个接着一个。 “你先回去睡吧,我自个儿等着便是。”江语棠说道。 晚浓哪里能答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制清醒,“要不娘娘先睡吧,等王爷回来了,奴婢叫您。” “算了,”她下决定起身,“咱们都别等了,回去睡觉。” “可娘娘忙活了这好几天,不就是为了和王爷过个新年吗?” “我一厢情愿,总不好叫旁人都随了我心思吧,他不愿来,我在这儿准备一堆也是自我感动,犯不着。” 听她语气随意,好似真的无所谓,再想想秦恪从一开始对这门婚事就十分不满,也觉得自家主子再等下去只是自讨没趣,便将她送回屋子,自己也去睡了。 而另一边,几日未归的秦恪也刚刚回到锦王府,瞧着那 原本清清冷冷的大门挂了灯笼、贴了对联和福字,眉心当即就蹙了起来。 “谁让你们乱贴的?”他冷声问道。 管事一拱手,“是王妃娘娘吩咐的,说新年讨个喜气,给下人们都包了红封。” 虽然用的都是他的钱。 秦恪也不知怎的,平日看见这些喜庆的大红只觉俗气,可就如那红衣放在江语棠身上只会让他惊艳,此时瞧着门口摆设似乎都顺眼了不少。 等进了王府,里头虽已没了声音,却也灯火通明。 管事在身后适时解释,“王妃娘娘说他们那儿有守夜的风俗,大年三十这一晚是不熄灯的,所以府中处处都是灯火通明
。” 秦恪环视四周,听着管事的话,心中莫名有些怪异。 锦王府虽是他的府邸,可对于此地,他其实并没有多少归属感。 或说他这样的人,在任何地方,都不曾有自己的一方容身之地。 这是第一次,他回家时有通明的灯火为他照亮前路,让他难以不动容。 “王妃呢?”他问。 管事自不知江语棠的情况,刚想如实回复,就听见身后一个幽幽的声音。 “属下早就跟王爷说了,让您早点回来。娘娘等了你好 些时候,刚死心睡下。” 是绍和。 秦恪瞥他一眼,大步朝偏院方向走去。 管事没跟着,倒是绍和在旁边碎碎念,跟个老妈子似得。 “王爷您是不知,这几日王妃娘娘跑东跑西的,连门口贴的一张大红喜字都是她亲自挑选。今儿个一早,她更是亲自去了市集采买,连饺子都是自己包的。” 听着他为江语棠打抱不平,秦恪虽不觉他僭越,却也不妨碍嫌弃他聒噪。 没等他继续说,便道:“她忙了,要你们作甚?” 绍和一下有些理亏。 可他平日跟在秦恪身边,府中事情大多是管事操心,轮不到他,也有些委屈。 秦恪自也知晓这一点,走了两步,忽而说道:“府中的下人,是时候该换一批了。” 绍和一惊,“那都是皇后娘娘的人,王爷不是一时没准备动?” 秦恪不言,但他的态度,已经默认了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饶是一直在撮合两人,绍和也因秦恪对江语棠的重视感到惊讶。 于是领命下去安排,秦恪则是一个人走到了偏院。 只不过他来迟了,偏院廊下的灯火虽还亮着,屋中却已熄灯,静悄悄的,不像还有人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