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决定去医女课堂里听那些先生授课后,赵筠平日里的闲暇时间更是一减再减,一整日下来,也唯有习马时才有机会同几位好友碰一碰面。
灼灼烈日下,尘土飞扬,几位女郎郎君在马场上你追我赶,少年人鲜衣怒马,衣袂翻飞,举手投足皆是意气风发的潇洒昂扬,俨然已经成了酷暑下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天太热,只跑了几刻后就开始觉得燥闷了,伏在马上蓝衣女郎有些受不住,她脸颊红扑扑,率先下了马,来到了马场旁的凉棚下纳凉。
很快地,马场上另外几位郎君女郎也俱下了马,同样也来到了凉棚处。
姨母曾经说过的,跑完是不可以立即饮下凉茶汤的,赵筠额间带着点点汗意,脸颊滚烫绯红,她站了片刻,才接过翠云递过来茶盏,将茶盏里的温茶一饮而尽。
项真也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口,而后接过帕子不断地擦拭着额头汗渍,边擦着还边对着身侧的女郎询道,“筠姐姐,等下你没有有时间啊,我们去一次药坊看看吧?”
赵筠放下茶盏,也接过了翠芸递过来的帕子,她擦着额头,闻言侧眸望她,不解道,“为何突然想要去药坊?”
项真解释,“昨日郎中不是在堂上说了一副治疗箭毒的药吗,我想去药坊看看,也可以辨一辨是那些药。”
父亲受过箭伤,因此项真在郎中说那几副治疗箭伤的药时,学得十分认真。但即便课堂的先生也带了一些药材过来给她们辨认,可药这么多,只看几眼终究还是有些记不住的。
家里也养着府医,府医住的院子里药材也不少,只是这般去做,少不得会被父亲知晓,因此项真才想着到盛京的药坊看一看。
赵筠恍然,犹豫了片刻,想着午后难得没有事做,也很快便应了下来。
叶瑜徐梁等人见状,心里好奇,也纷纷凑趣,一行人换下了被汗水浸湿了的衣物,穿上了素净的衣物,笑着闹着来到了东市最大的药坊,悬济药坊。
药坊有一位整日坐堂诊脉的医者,是位有些岁数须眉皆白的老者,看起来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姿态,望着容易让人信服。
求医的百姓已经在医者的方案前排成了一整排,他正闭眸捻须,不徐不缓地为前来求医的百姓把着脉。
赵筠在纸上写下昨日在课堂上习得的治疗箭毒的方子,让药坊伙计给她们找照着方子抓取所需要的药物。
能在这样大的药坊干活,伙计不仅会算,也是个识字的,他只执起纸看了几眼,很快就笑着应下。
悬济药坊的药斗子很大很高,每个屉子里都放着一种药材,屉子外都写着药材的名字,项真视线在一个个屉子上游移划过着,想着那些是在课堂时学到过的药材。
叶瑜徐梁几人大多出生富贵,家里也一直养着府医,因此从未来过这些府外的药坊医坊,此时也揣着对新接触事物的好奇,细细打量着药房里的布置。
一样接一样的药物被盛在草纸上,然后被整齐摆放到了柜案上,赵筠静静地等待着,眸光却时不时落在大堂中正面向着门外的老郎中。
药坊外传来了喧闹声,很快就将赵筠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她定睛一看,却见一粗布麻衣的黢黑汉子从门外艰难地挤了进来,风一样跑到正把着脉的老郎中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在老郎中跟前说着什么,然后老郎中白眉拧起,抓着药箱带着药童便随着汉子离开了。
赵筠被这一幕吸引了心神,即便是药坊伙计唤人也没回过神,药坊伙计有些好奇地顺着着客人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被汉子带着跑的老郎中,还有正排着队不断抱怨着的百姓。
自以为自己寻着了客人走神的原因,他边将盛着药材的黄纸折叠好,边讨巧笑道,
“施老郎中是这东市里医术最好的郎中,平日里附近的百姓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上我们家药坊请施老郎中诊治的,今日兴许是那东坊老李家的夫人生了,客人放心,不过一刻就回来了。”
一刻。
赵筠闻言敛眉,不由道,“妇人生产,轻则三个时辰,重则更需一日一夜,郎中只去一刻,又能做什么?”
药材已经拿齐了,也已经包好了,伙计麻利地将几包药材扎成一捆,闻言不由憨厚笑道,
“给妇人接生那是接生婆的事,那里是郎中管的,也不过是开几副催生药,扎上几针,自然不费什么功夫。”
药坊伙计的话,让赵筠想起了自己经常会在姨母案上看到的,那一沓沓残酷沉重的脉案诊籍。
她眉心拧起,看了看一脸笑色的伙计,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接过了伙计递过来的药,却也没有立即离开。
果然,伙计将药包收拾好递给赵筠后不久,那个提着药箱的药童很快就回了药坊,身后悠哉悠哉跟着的老者,赫然是方才急匆匆出门的老郎中。
这般算算,果然前前后后,的确也不过是一刻钟,赵筠默然,看到老郎中回来后,也招呼友人离开药坊。
正是午时,街道上人不算太多,赵筠眼睑垂着,脚步有些快,提着药心不在焉地走在前头,很快就迎面撞上了人。
她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撞到人了,正想垂眉道歉,下一刻,敏锐地察觉到腰间多了一个牵扯的力度。
垂眉看去,本来系于腰间的荷包此时已经彻底没了踪影,妍丽的眉眼霎时沉下,赵筠眉目一寒,正要厉声呵斥,却见那执着自己荷包的手被一只手握住。
得手后正想拔腿就想跑,可被擒住的手却阻着了举动,小贼见自己被捉住,立即面还露凶光,他凶狠地看着擒住自己的郎君,另外一只手迅速就往后腰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