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武德元年,公元618年,在隋王朝统治风雨飘摇,大厦将倾,各地群雄割据的历史背景下,一个焕发着无限勃勃生机的崭新王朝,崛起于世界东方。这就是,李渊父子所建立的——大唐王朝!
大唐初建,天下未定,四方群雄并立。在李唐王朝统一天下的过程中,这个新生的伟大帝国,面临着来自无数强敌的挑衅。王世充、窦建德、刘武周等人,他们都对唐王朝虎视眈眈,企图将刚刚诞生的李唐王朝,扼杀在摇篮中。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西秦薛举父子,是唐朝统一天下,遇到的第一个强敌。
武德元年(618年)七月,立国不到两个月的唐王朝,就遭到建国以来第一次军事失利——浅水原之败。由于李世民选将不当,唐军决策失误,致使在“浅水原之战”中,遭遇大败,三万唐军覆师浅水原。唐军兵败浅水原,李唐王朝的西北防线,门户大开,完全暴露在了西秦军队的铁蹄之下。
面对如此严峻的西北形势,唐王朝又该如何应对?面对咄咄逼人的西秦大军,刚刚遭受浅水原之败的唐王朝,又该如何抵挡薛氏父子发起的进攻?在遭遇了建国以来最大危机之后,大唐王朝为什么能在短短五个月的时间里,便奇迹般扭转了不利的战局?秦王李世民又是如何带领唐军将士,一雪前耻,最终荡平西秦,囊括陇西呢?
不得不承认,西秦霸王薛举,是自唐王朝立国以来,所遇到的第一个难缠的劲敌;同时,也是大唐在统一战争中,所遇到最强悍的劲敌之一。在隋末天下大乱的历史背景下,薛举、薛仁杲父子,抓住机遇,趁势而起。
薛举、薛仁杲父子,凭借着自身强大的军事实力,很快席卷陇西地区,建立西秦政权,在隋末群雄中,脱颖而出。毫不夸张地说,薛氏父子的西秦政权,是隋末唐初在西北地区的头号霸主。
唐朝建立之初,所面临的军事环境,错综复杂。而雄踞陇西的薛氏父子,正是李唐王朝统一天下,面对的第一个强敌。为了实现统一天下的大业,唐高祖李渊首先制定了统一西北,巩固关中的战略计划。只有扫平了西北地区的割据势力,唐王朝才能免去后顾之忧,向中原地区的王世充、窦建德用兵。
既然要统一西北,就必须要解决陇西薛举、河西李轨两大割据势力。而薛举的西秦政权,则是唐王朝平定西北,第一个要解决的强敌。然而,武德元年(618年)七月的“浅水原之战”,让李唐王朝见识到了薛举的实力。
浅水原之战,薛举抓住了唐军用兵策略中的纰漏之处,引诱唐军冒进出击,最终,一举重创唐军,致使三万唐军命丧浅水原,只得东撤长安。正是因为浅水原之败,新生的李唐王朝,遭到了建国不久的第一次惨重失败。应该说,大唐刚刚建立,薛举便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让唐朝吃了一次大亏。
不仅如此,浅水原之战的惨败,对于大唐王朝而言,也带来了一个严重的恶果。什么恶果呢?那就是唐王朝的西北防线,开始出现动摇。浅水原之战后,薛举乘胜占领了高墌,直逼泾州。泾州是通往关中的重要关隘,是拱卫长安的西大门。如果西秦军队攻克泾州,长安以西将无险可守。
必须承认,现在的军事形势,对于西秦是大大的有利。唐军新败,军事力量大大受损,并且军心士气极度低落,京师长安大为震动。薛举眼下最正确的做法是,趁热打铁,不给唐朝喘息之机,大举东进,直捣长安。
自浅水原之战后,唐王朝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并没有从战败的阴影中走出,关中一带的防守,必定空虚薄弱。薛举如果抓住这难得的战机,一鼓作气,直下关中,李唐倾覆不过是朝夕之事。
其实,薛举最初也是这样打算的。浅水原之战过后仅仅一个月,武德元年(618年)八月,薛举整顿兵马,准备向长安进军,命太子薛仁杲率领一支军队,攻打宁州。薛举希望以此,打通直入关中的捷径。
薛仁杲率领大军,兵围宁州,对宁州展开了猛烈的攻击。然而,薛仁杲显然低估了宁州唐朝守军的抵抗决心。面对薛仁杲的大军围城,唐朝宁州刺史胡演,既没有献城投降,也没有临阵脱逃,而是选择了力抗薛仁杲的大军。
胡演率领宁州守军,严防死守,奋力抵抗西秦军队。由于胡演的拼命守城,西秦大军居然对宁州久攻不下。没有办法,如果继续与宁州守军死磕,西秦军队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薛仁杲只能放弃进攻宁州,引兵退去。
西秦进攻宁州受挫,被胡演击退,让势头正盛的薛举,心理上产生了不小的波动。本来,经过浅水原之战,西秦声威大振。薛举之前就对关中垂涎三尺,如今唐军新败,在这样的大好形势下,薛举便有了对关中用兵之心。
所以,薛举就想拿宁州练练手。一方面,他想打通进军关中的军事路径;另一方面,薛举也想试探一下唐军的军事实力。可是,薛举万万没有想到,在宁州却遭到了唐朝守军的顽强抵抗,攻打宁州的计划,只得半途而废。因为攻打宁州的失利,使得薛举对于能否攻下长安,产生了怀疑。
就在薛举犯难的时候,有一个人却主动向薛举建言献策。此人就是薛举的重要谋士——郝瑗。关于郝瑗其人,上一章节曾经提及。他可以说是薛举的头号谋士,是西秦政权“智囊团”的首席成员。
扶风之战,薛仁杲被李世民所击败,损失一万余人。因为扶风之败,致使薛举直入关中的企图,以失败告终。薛举在战后也是大为惊恐,甚至一度有了归降李渊的想法。于是,薛举召集群臣商量。黄门侍郎褚亮心向李唐,自然赞成薛举向李渊投降。然而,身为卫尉卿的郝瑗,却与褚亮公然唱起了反调,建议薛举割据陇西称霸。薛举对他的建议深以为然,因此引其为谋主。
郝瑗在成为薛举的谋主之后,更是向薛举建言献策,希望薛举能够联合朔方梁师都、北方突厥,共同夹击李渊。当然,后来李渊派遣宇歆出使突厥,不费吹灰之力,破解了薛举与突厥的联盟。但是,郝瑗在这其中,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同样,这一次,郝瑗亦不例外。
宁州之战,西秦进攻受阻,这样使得原本雄心万丈的薛举,对于直取关中,开始变得没有那么自信了。又是在这个时候,郝瑗再次站了出来,为薛举出谋划策。与以往一样,郝瑗的计策,又一次给薛举吃了一颗“定心丸”:
今唐兵新破,将帅并擒,京师骚动,可乘胜直取长安。 (《旧唐·薛举传》)
郝瑗对薛举建议道,趁着浅水原之战,唐军新败,士气低落之际,即刻集结兵马,一鼓作气大举东进,攻下长安。郝瑗的这个建议,与薛举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不然,薛举也不会让薛仁杲攻打宁州,试探唐军的虚实。可惜的是,薛举攻打宁州的军事试探,并没有奏效。
因此,对于郝瑗提出直取长安的建议,薛举自然再次心动,很快就打消了所有的顾虑,准备厉兵秣马,再攻长安。要知道,唐王朝此时刚刚经历了浅水原大败,主力遭遇重创,关中一带人心惶惶,风声鹤唳。如果薛举在这个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长安城下,长安未必能守得住。
可以这样说,大唐王朝真的到了千钧一发,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随时面临着亡国的危险。可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情况却发生了奇迹般的反转。前说过,李渊父子之所以能够成就李唐帝业,除了自身的实力、魄力以外,还与时运密不可分。每到关键时刻,李唐王朝总是会被幸运之神所眷顾。
在薛举积极地厉兵秣马,准备直取关中的时候,幸运之神又一次垂青了李唐王朝。西秦磨刀霍霍,蠢蠢欲动,眼看着,数十万铁骑就要杀入关中,直取长安。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西秦方面却突然停下了进军关中的脚步。由于西秦中停进军关中,使得刚刚遭遇军事挫折的李唐王朝,有惊无险地渡过这次国家危机。
长安唾手可得,西秦为什么要突然停止进军,白白浪费掉这一天赐良机?原因很简单,西秦统治集团内部,出大事了。身为西秦政权的缔造者,薛举突然一命归西了。那么,骁勇善战,威震天下的西秦霸王薛举,为什么会骤然离世呢?
薛举死于武德元年(618年)八月,距离浅水原之战仅仅过去了一个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向身体强健的薛举,居然离奇地暴病而亡。事实上,薛举的死因,非常简单明确,主要有两方面原因。
第一,薛举过于兴奋了。
浅水原之战,薛举利用唐军的部署漏洞,一战重创唐军主力,迫使李世民仓皇率领残部,撤回长安。自从浅水原之战,打败唐军之后,薛举的心情,那叫一个敞亮。因为,浅水原之战,唐王朝西北门户大开,薛举完全有机会,率军直入关中,灭了李唐。所以,在这之后,薛举便有点得意忘形,找不着北了。
可是,薛举却有些兴奋过头了。在这种狂喜的精神状态,薛举的身体却垮掉了。众所周知,人们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下,特别容易诱发心脑血管疾病。故而,薛举的暴亡,很有可能是,由于过度狂喜,诱发了心脑血管疾病,突然发病,导致了薛举的猝死。当然,这些只是推测。
第二,薛举过于恐惧了。
西秦军队在浅水原之战的胜利,不仅让薛举沉浸在极度的兴奋之中,也让薛举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也许有人会疑惑不解,薛举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西北枭雄,为什么会产生恐惧心理呢?说一千道一万,薛举杀人太多了。
正是因为薛举杀人太多,让他在浅水原之战后,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按照现代医学的角度,就是——“战后心理创伤”。薛举虽然骁勇善战,威震天下。但是,他的残暴好杀,也是令人胆战心惊的。《旧唐·薛举传》中,明确记载了薛举杀人如麻,残暴不仁的种种暴行:
举每破阵,所获士卒皆杀之,杀人多断舌、割鼻,或碓捣之。其妻性又酷暴,好鞭挞其下,见人不胜痛而宛转于地,则埋其足,才露腹背而捶之。由是人心不附。
这段字,将薛举的残暴描述得淋漓尽致。那么,薛举残暴到了什么程度?每次外出打仗,抓到的战俘,薛举的做法,从来都是血腥的屠杀。非但如此,薛举杀害俘虏的手段,也是十分残忍的。被杀的俘虏,要么被拔掉舌头、要么被割去鼻子,亦或者,直接将俘虏扔进碓里捣死。
所谓上行下效,有样学样。薛举的残暴行径,自然也影响到了他身边人的行为。比如,薛举的妻子,她的残暴,比起薛举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薛举的妻子,经常喜欢鞭打下人,有的下人被打得皮开肉绽,疼得都满地打滚。可是,薛妻仍旧不肯善罢甘休,她让人将奴仆的双脚掩埋住,露出腹部或脊背。然后,薛举的妻子,疯狂地鞭打奴仆的腹部、脊背。薛举一家的残暴,令所有人敢怒不敢言。
这种残暴不仁,视人命如草芥,在浅水原之战后,表现得更加明显了。前提过,唐军在浅水原遭遇重创,李世民被迫率领一万唐军残兵,撤回长安。唐军撤走不久,薛举便占领了高墌。
不过,占领高墌之后,薛举为了彰显自己击败唐军的功绩,特意在城中修筑了一座“京观”。而这座“京观”,基本上都是用浅水原之战阵亡唐军将士的尸骨、头颅所垒成的。那样血腥的场面,可想而知。
也许是报应不爽,仅仅过了一个月,武德元年(618年)八月,薛举竟然一病不起。自从病倒之后,薛举便开始疑神疑鬼。或许是病重沉疴,产生了幻觉;亦或是,手上沾满了鲜血,有了沉重的负罪感。于是,薛举愈发惴惴不安:
方行而病,召巫占视,言唐兵为祟,举恶之,未几死。 (《新唐·薛举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