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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弦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就像时间到了,夜晚一定会来。
有的时候,他想归结为命运。现在就信命,似乎有些为时过早,年轻时总该意气风发、无有所惧才对。可是,他没能够有运气离开孤独。连想付出信任,都会落得铩羽而归的下场。
他不停地去回忆与大科相识的最初,也是他进入李总公司的最初。他曾对所有同事进行了细致的观察,一开始被他选中的合作帮手,并不是大科。而是另一位看起来更敦厚可信的同事——小楚。小楚长的虎头虎脑,为人善良简单,讲话直来直去,长的也很帅,讨人喜欢。钟弦觉得小楚这样的人,即能不让客户讨厌,又能让自己很容易驾驭。
而当时的大科,在钟弦眼中,不过是个大大咧咧没头没脑的泼皮。一对小眼睛,看起来不甚精明,平时嘻嘻哈哈,能和大家打成一片,爱对女同事动手动脚,也能对老板极尽马屁。在当时的钟弦看来,大科在公司里不做什么实事,却也能混的如鱼得水,也算有点小本事。这样的人可以偶尔利用,却绝不可深交,更不应考虑合作。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大科竟取代了小楚,成为钟弦最得力的帮手。
现在仔细回想,似乎一开始也并非钟弦所愿。他想不起是因何事转变。只记得不知是哪一次的接触,让他对大科的看法迅速改观。钟弦只能记得那时的某些片刻,大科每一次面对他,都如同发现金子般双目放光、心情愉快。没有人会对欣赏自己的人永远防备下去……
大科善于察言观色,总有本事让人心情舒畅,这是小楚所不能及的。而后,小楚也因在第一个项目中,表现出了钟弦所未能预料的另一面,而让钟弦最终决定放弃。
“这就是一个屠宰场。”
钟弦不由自主地喃喃而语。
当听到邓忆发出疑惑地声音,他才从回忆中转醒。邓忆还在鼓捣满桌子的木块,也已将挂在阳台附近的另一串挂饰取下来,同样拆的稀巴烂。这些还算得上精美的吊饰,现在只是一堆垃圾。
“有两个摄像口。”邓忆肯定地说。“这一串也有。估计你连上厕所也逃不过被监视。你说什么屠宰场?”
“李总的公司,不,是整个这个行业就是人性的屠宰场。”
“何出此言。”
“我想到一个同事,他是小楚。最一开始,我曾主动选择他做最得力的帮手……后来才换成大科。”
“哦。小楚我有印象,我曾找他调查过小朱。他是李总的亲戚吧。”
钟弦点了点头。
“小楚这个人看起来很不错。你那是什么表情?感到后悔?”
钟弦摇摇头。“我并非因大科的主动示好而‘移情别恋’,小楚是我主动选择的,但是,他后来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平时看起来如此简单的人,在面对一笔并不多的钱时,却尽乎愚蠢,他想吞掉一笔货款。我发觉之后,就切断了他和我的项目的所有联系。”
“原来是小楚自己的问题。你有什么可懊悔?”
“我只是有些感慨。小楚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那种人。”钟弦说。“想不到他会弱智到那种地步。他本来做不来耍心机的事,却偏偏要学着别人去做。所以说,那个公司这个行业,就是屠宰场。把好端端一个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邓忆注视着钟弦的眼睛:“你又何尝不是?你看起来更加可惜,像你这样的人物,又是怎么转变成鬼的?”
“我一开始就不是人,谈何转变。”钟弦说。他想到自己的外表大概看起来也是善良阳光的吧。但是人内心的气质总会散发出来。渐渐地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
“你当初有调查过吗?”
钟弦转过头来看着邓忆。对这个问题有些疑惑。
“你说小楚想吞掉一笔货款,使得他断送了你们的合作关系。这么愚蠢的事,他难道不知道肯定会被人发现?他做出这么弱智的举动。你没有觉得奇怪吗?”
钟弦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走去阳台,坐在一张躺椅中。
内心曾被愧疚感占据,有那么几秒钟,他为三年前的某一件事感到后悔。他没有对邓忆说出口的是,并非只有小楚一个人做出错事。
他想起三年前收到的第一封敲诈邮件。他其实也曾怀疑过是小楚做的。必竟,他亏待了小楚。
“你的手机收到提示,好像有邮件进来。”邓忆走进阳台,将钟弦的手机递给他。
钟弦接过手机,扫了一眼屏幕,并未继续查看反将手机收在口袋中。
邓忆坐到另一张躺椅上。“那么说,一开始大科并不是你的最佳人选?”
“我曾想过,这可能是大科的伎俩。”
“什么伎俩?”
“离间我和小楚的合作。他才能有机会取代。不说这个了。三年前的事,回忆它还有什么用。”钟弦站起来,推开阳台的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