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钦一直在宫中住到七月末才忙完手头的事务,一家人也终于得以回到王府。
随着暑气渐消,皇帝的身体好转了些,与之先后而至的是朝堂震荡。
曲小溪直至此时才知楚钦办的差事究竟有多大四舍五入就是在朝中进行了一场反腐倡廉。清查自兵部为始,但并未止步于兵部,几个月下来,三省六部皆裁撤了许多官吏。待得最后罪名定下来,入狱、流放乃至问斩的不胜枚举。
秋高气爽的夜晚,楚钦揽着曲小溪坐在廊下,掰着指头给她数被办了的官员都是什么来路,曲小溪很快察觉了异样:“好像七拐八拐的都跟萧家有些关系”
“嗯。”楚钦颔首,“除了萧家本身暂时未动,姻亲、门生查办了不少。”
换言之,皇帝在剪除萧家的羽翼。至于为何暂时没动萧家,或许是顾及萧家从前的功劳,亦或是顾及皇后和谦王的颜面。但总之,萧家的势力已大不如前。
曲小溪清晰地感觉到了什么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楚钦低头看看她:“冷吗”
“不冷。”曲小溪抿唇,沉默了一会儿说,“还好我跟娘家关系不好。”
楚钦一滞,目光定在她复杂的神情上:“你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曲小溪一声叹息。
她就是在想,她和娘家关系不好,便是他登基了,娘家也没法借她动什么歪心思,从根本上避免了外戚做大的可能,从而也能避免娘家经历这样过山车般的人生起伏。
楚钦想了想,如实告诉她:“我荐你那个庶长兄进户部了。”
曲小溪一下子坐直:“什么”
“他学识不差,总要做官的。”楚钦摸摸她的额头,“若你日后真做了皇后,娘家全然没人也不行,物极必反你知道吧”
“哦”曲小溪抿抿唇,靠回了他怀里,“那听你的。”
楚钦看出她心里不安,将她搂紧,又笑道:“放心吧,想变成萧家那样的权倾朝野的大世家也不容易,你我有生之年应该都看不到曲家混成那样了,大可不必担心。”
“”曲小溪翻翻眼睛,“这是好话吗”
“是啊。”楚钦一脸认真,“自然是。”
夜色之下,谦王府中消沉得可怕。
朝中一夜之间风云扭转,萧家突然而然地被削弱,寻王却成了备受赞誉的那一个。
楚锐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父皇走了一步狠棋。
先前三哥在宫中忙了几个月,他都不知三哥在忙什么,只道是些兵部的寻常差事。如今才知,这几个月他早就不知查了多少人,只是不到最后一步就一点口风都没有漏出。终于等到事情传开,就已是父皇下旨兴师问罪的时候,萧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
楚锐也是这一刻才明白,父皇先前数年对三哥的冷待好像都不是表面上那么回事。看起来,他更像是怕三哥会出闪失。现如今他自己身体不行了,便要趁最后的机会一举扫清阻碍,让三哥稳稳地坐到皇位上去。
想明白这些,楚锐遍体生寒。
他心里知道,虽则父皇这样为三哥打算,也并不意味着父皇待他就不好。只是事情变成这样,他就几乎没了继位的可能,只能眼看着三哥承继大统。
可到时他怎么办母后又该怎么办
“殿下。”谦王妃唤了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楚锐看过去,王妃坐在茶榻边,神色也怔怔的。迟疑了半晌,她轻声道:“殿下去看看侧妃吧。”
楚锐一滞,谦王妃低眉:“倘若来日真是寻王得势,侧妃是寻王妃的妹妹,或许还有几分情面,殿下别冷落了她。我日后也会把她当亲姐妹看,府中万事,我都与她商量着来。”
楚锐怔忪良久,忽而一声苦笑:“王妃”
他看着她摇摇头,这才意识到,有些事原来早就有苗头了比如母后原想让他娶丞相的孙女为妻,父皇却给他挑定了现下的正妃。
那时是他心气太高,自认储位已是囊中之物,才没往那一层上想。
如今
楚锐长叹:“委屈你了。”
谦王妃淡淡的:“原就是正经册封的侧妃,我没什么委屈的,现下紧要的是把眼前的难关过去。寻王这个人”谦王妃薄唇轻轻颤了颤,“从前他远离朝政,咱们也不知他是什么路数。万一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前路只怕凶险得很。”
随着寻王得势,威将军府的风光也更盛了一重。概因威将军夫人与寻王妃是本家姐妹,有些人想攀上寻王的关系又不够资格登王府的门,就变着法地与威将军府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