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爷推开举到眼前的吃食,喝骂了几句就拖着陈平前进,期间还有一个村妇跪在路中举着做工换来的银钱恳请同夫君见上一面。
官差冷笑着揣起铜板,不屑的扫了那村妇一眼“这么点哪够贿赂守卫?罢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容易,咱们就帮你捎带些吃食给他”
那妇人先是失望至极,后又满怀感激的将食篮递给官差,嗑了三个响头才颤声道谢“有劳官爷,见到我夫还请代为转告……我等他回来”
官差随口问了那人姓名,便径直朝前走去。没等出镇,一队运尸的官兵赶着一辆马车进入镇子“贾武、郑贺可有亲人在此?没有可就直接抛尸乱葬岗了……”
官兵例行公事的吆喝一声,不待痛哭流涕的家人奔至,就笑着同押解陈平的官差闲聊起来。
“今个死的不多啊,才两具尸体……”
“哈哈……等入冬就多了……”
听到如此瘆人的闲聊,陈平有如跌入寒潭般浑身巨冷,人命在此如同草芥般不值一提,连死两人都能谈笑风生的将之比作谈资,这吃人的地界焉能苟存?
陈平疯了一样挣脱绳索,没等奔出几米就被一队官兵制服,带头的冷笑一声“这狗东西还没熄了心思?”
官差面有不悦的冷声说道“看来是给的教训太轻,我瞧他是个读人,便想着宽待一二,不曾想给您老添麻烦了”
“好说,扔盐场饿两顿就老实了”带头的摆摆手,就有两人架起昏迷的陈平扔上马车,尸体则是随意丢到一边等人收尸。
“既然人已送到,还劳您给通报一声,我们兄弟这就回了”官差赶了两月路,也懒得再跑几里地去交差。
“得了,你们也辛苦了一路,早些返家也好安顿,这些小事咱们就替你代劳,左右熬不过一年,记与不记都不妨事”带头的无所谓答道。
“别介,怎么说这也是咱们分内的差事,以免上面责罚,还是登记入册为妥”官差笑着好言央道,又将那村妇孝敬的散钱递给官兵。
“成,看在酒钱的份上,我就代你跑趟腿”略显嫌弃的揣起钱袋,带头的摆手招呼回程。
之前那妇人见官爷收了银子却不办事,扑上来哀求“官爷,官爷……您可应了民妇的……”
“滚~再不滚小心爷抽你!”官差恶狠狠说完,当真解下腰间皮鞭,对着妇人狠抽几记,直至那妇人忍耐不住松开手,才狠踹一脚骂骂咧咧的上马赶路。
三个月后,陈平仅着单衣下井劳作,冰冷刺骨的卤水冻的关节疼痛仍不敢懈怠,将木桶挂在铁钩上,再摇动绳索等待下一次提水。
井矿盐一般都是凿井水溶,提捞卤水日晒火煎,至此方能获取食用井盐,偶有固态岩盐可以直接开采食用。
陈平因为初来便得罪了官兵,一到盐场便被发配挖井。重体力劳动后却不给饭吃,没几天就熬不住饿晕过去。
上面见他这几日较为乖顺,也不想刚到的劳力至此丧命,加上矿上急缺人手,便扔了几个干硬窝头改派他下井劳作。
陈平出发前也曾带了几件冬衣,可在押解之前就被几个狱卒没收典当,若非没有银子孝敬官差,也不至于一路上遭受苛待。
此时已至初冬,天气骤然转凉,虽未落雪却早该穿上夹衣,再加上此地早晚温差较大,也比南方气候更加恶劣,没有夹衣保暖又饱受冷水浸泡,不多时便染上风湿骨痛的毛病。
矿场鲜有囚犯衣衫完整,更合论穿着冬衣防寒了,偶有几人得了上面关照,也仅是勉强温饱而已。
说到底,被押解至此的都是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有钱疏通的,早被安排到煎卤翻晒的场地做活,自是不会跟他们这般干重体力活。
夜露降临,直到伸手不见五指,陈平才被允许爬上地面。拧干裤腿的卤水,跟其他犯人站成一排,在官兵的打骂下回到草棚睡觉。
夜里关节疼的辗转难眠,也只得搓热手心自己捂捂,身上仅有一张草席遮盖,再冷下去,就算饿不死估计也得冻死个把人。
同陈平一道干活的囚犯原本35人,再加上新来的6人,三个月前后死了十几个,就剩下不足三十人。能熬到现在的多是身强力壮的后生,年老体弱者大多熬不过三月都得毙命,可即便底子再好,也架不住日日鞭打,空腹劳作。
陈平谨记伙计提点,闷不吭声的做事,被打也是老老实实求饶,官兵见他乖顺,后来便也不再盯着他打,偶有运气不好被拿来撒气,也只是打一顿了事。
十天前死的那人就是个莽汉,仗着会几记拳脚替人瞎出头,没一会儿就被打残,饿了三天才咽气。
被他救下的那人非但没感激,还因为断食三天对他拳脚相加,若非如此,那么壮的一个爷们,也不至于三天就毙命,估计是被活活气死的也说不定。
都在一个棚里住着,陈平紧紧扒着几个草莽,阿谀奉承下倒也鲜少被人欺负,当然吃食方面也是先紧着孝敬他们,自己则是饿的瘦骨嶙峋,早就脱了相。
好在陈青银子给的及时,在陈平饿死之前,终于等来了一封家。
陈平捏着皱巴巴的信哭的涕泪纵横,他就知道陈青不会不管他的,带娣的命也保住了……
狱卒见惯了这些,丢给他两个窝头嘱咐“家里使了银子,咱们自然要关照一二,可这人多眼杂的,也不好太过关照你,自己长点眼,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陈平哀声道谢,囫囵吞下两个窝头就捧着信纸缩到一边细看。
使了银子打点,自然就不会再动不动挨打,重活也将他刨除在外,改为较为轻省的边角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