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义赫图二人躲在外壕,正暗自庆幸时,他们的队长也跳了进来,大骂二人畏缩怕死,又以弓箭指着二人,命他们出去一人抱一具尸体作为掩护向前冲。富赫二人在后金队伍中逆来顺受惯了,马上依言行事,队长也随后爬出壕沟,以弓箭与明军对射,其他金兵也有样学样,纷纷靠近一防边墙。
金兵赶到墙下发现,此处疑似铳炮死角,只要以弓箭压制城上火铳,便可蚁附登城。于是他们拖来尸体抛在墙根下,准备开始攀越。
二防尖角处的明军虎蹲炮佛郎机手早已等待多时,尖角处铳炮官见金兵人头攒得差不多了,便下令集火打击,一片铁流横扫过去,金兵又被扫到一大片,活着的才知道二防尖角才是己方的最大威胁。
金兵又转而进攻二防,三防尖角也开始向他们射击,金兵反正人多,又再次分兵,兵力开始散落在一防到三防的墙外,形成了两条长列与墙内明军对射,在三防的一些地段又开始了蚁附登城。
多尔衮观察出,三防是明军防御阵地的命门,别处进攻者都是正面侧面两边受敌,三防因为靠海只有正面有敌,攻击难度要小一半。而且据明军铳炮声判断,明军人数也有限。因此他决定,与弟弟多铎各带上一半预备队,重点突击明军三防。
徐海龙见金兵逐渐厚积到三防处,心里暗暗叫苦,由于缺乏倒打火力,三防兵力只得与金兵正面对射,因为人数少和火药装填速度不如弓箭,三防被压制住导致敌人登墙是迟早的事,靠前配置的长炮由于二三防尖角阻挡不能覆盖三防处的敌人,只有将军炮的曲射才能支援,可从天而降的实心铁弹打击力度实在有限。徐海龙很后悔没有采用马进忠建议的中点内凹半圆墩台式防御方案,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见金兵大队分两路而来,徐忙用旗语召唤连云岛上的马进忠前来协助。
马进忠一见信号便带着五百新兵过来支援,马让他们把手雷点扔到三防墙下阻止敌人攀附,又用长枪击杀爬上来的金兵。
金兵军纪森严,人人悍不畏死,硬是不惜伤亡,在东西雷区强行趟开了血道,直冲到三防墙根底下,然后用人马尸体垒成台阶登城。金兵老兵多,箭准刀狠,徐海龙马进忠不断用新兵发动反突击,但他们实战经验不足,一般要三打一才能维持均势。
战斗渐渐进入了白刃战,两军交界处每一寸土地都流淌着鲜血,每一尺土地都有人厮杀,每一丈见方土地上都有一具尸体,战斗已经在三防内打响,身后连云岛上的百姓开始躁动起来。
马进忠赶过来和徐海龙说到再打就达成呆仗了,将军说此处不是必保之地,撤到岛上去吧,金兵虽多也无可奈何。徐也知道新兵不可久战,心有不甘的点了点头,下达退却信号,留守连云岛的辅兵开始用臼炮掩护,守兵们用剩余的手雷掩护掩护全体后撤。
多尔衮见明军阵脚松动,笑着对身边人说:“这仗稳了!”他命令下属稳稳推进,夺下明军的桥头堡就好,在他理解中夺下桥头堡就意味着上岸的敌人插翅难飞了。明军节节后退,金兵进展很快,此时,身后又响起了友军的牛角号声,多尔衮兴奋地大叫:“不是豪格就是济尔哈朗的援军来了,儿郎们再加把劲,把南兵赶到海里喂鱼去啊!”
金兵蜂拥攻向三防,队长在人潮中奋勇登先,一跃登上矮墙,正待振臂高呼,不料斜向一颗铅弹如飞火流星奔至,正中其右肋,队长当即被撞倒在地,口鼻溢出血来。富义知道这是队长内脏破裂出血,于是赶紧上前抱住,和赫图二人抬起队长迅速远离火线。
二人一路小跑,颠得队长咳血不止,二人只好停下。富义左右观望,见不远处地下有一倒毙马匹,于是和弟弟抬起队长过去。小心扶他背靠马肚子坐定,队长才稍稍感觉好了些。富义又翻看队长伤处,只见鲜血从小洞汩汩流出,不知怎生处理,只得撕下一大片前襟堵住伤口,又取出汗巾将队长口鼻脸上血迹擦拭干净,队长在阵痛中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表示感谢。
富义赫图平日总是被队长呼来喝去,对其并无好感,只是念在同宗兼袍泽份上施以照顾,又见其伤状甚惨,于心不忍,才将其救护下来,此举还可以以救人为名脱离火线队长自知伤重不可医,留存于世时间已所剩无几,心中黯然。他眼神茫然地望向激烈地战场,想自己戎马生涯即将结束,实在不甘心中多少豪情壮志都付之于流水,他还想一路往上爬,当佐领,当参领,当都统,甚至当一旗之长,任一方之主建功立业,闻名天下,载誉而归,泽被子孙远方那引领一彪军马飞驰而来地将领身姿,不就是自己孜孜以求的模样吗?看着看着,他所剩不多的血液又重新沸腾起来,脸上浮现出夕阳西照的光彩,他努力伸手摘下腰间的牛角号,哆嗦着举到嘴边,用尽全身气力吹响,号角发出时而激昂时而悲怆的长鸣富义赫图不愿阻拦,忽然号声戛然而止,二人定睛看去,队长已然往生去了。
多尔衮听到的号角就是队长最后发出的悲鸣,队长看到的军马确是金兵,但他们带来的却是豪格失踪的消息。多尔衮多铎闻讯大惊,信使建议他们返回主持复仇大局。
此刻对面的明军已然砍断浮桥退到连云岛上,多尔衮命两千步卒捣毁工事监视住敌人,自己和多铎带着剩下的人马立即赶赴镶黄旗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