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五排之后的士兵,他们手里的长枪够不着前锋的敌人,再加上自身也需要保持密集的阵形,不可能几千条枪都放倒下来。
但陷阵营装备的枪有名堂,均是一丈多长极具韧性的木杆,顶部锐利的铁枪头不用说,尾部也有“鐏”。
所谓的“鐏”,就是戈、矛、枪这一类长兵器尾端的圆锥形金属套,本来它的用处是可以将兵器插在地上。
但陷阵营所使大枪的“鐏”却异常尖锐,后面步兵的任务,就是在经过时,将前五排同袍推倒搠倒,但还能动弹的敌人用“鐏”解决掉。
综上所述,“陷阵营”分明就是一台收割机。所过之处,颗粒不剩!
高顺为什么得军心?这两怯北士兵为什么愿意追随一位来自云中的主将不惜陷身万军之中?因为人家就在一排!此时,贵为中郎将的高子严与一名普通士兵并无区别,至少在外形上。他身披重甲,一手提大盾,一手执砍刀,两手之间,一攻一防,娴熟而严密。盾牌上,身甲上,甚至脸上,片片血污。汗水,又将满面的血污冲出一道道沟壑。以至于大花脸上都快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二百六十六打赌输了
可那双眼睛,那双曾经属于一个怯懦小马童的眼睛,此刻闪烁着令胆寒的光芒!在朱广的部将中,高顺算不得魁伟,可就是那跟身边部卒比起来也不显眼的身体里,似乎蕴藏了无穷的力量!长刀所向,血肉横飞!
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
身为中郎将的他尚且如此,“陷阵营”的士卒们无不奋力向前!严苛的训练,精良的装备,在战场上爆出了惊人的能量!兖州军虽可称之为“杂牌”,但毕竟是经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可在“陷阵营”面前竟然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即使是刘岱,也渐渐看出了端倪,初时还强作镇定,心想着我足足一万人马,你推得再猛也推不到我这头来。
“府君,过来了。”部将虽然尽力掩饰,可刘府君仍旧听出胆怯来。他左顾右盼,眼见南翼战况胶着,大阵还算稳当,遂强打精神道:“不必,惊慌。”
日过中天,渐向西斜。
战场上,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不曾稍减。满头大汗的朱广举一望天,估摸着激战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主公,邹丹快顶不住了。”贾诩小声提醒道。
“嗯,淳于琼的部队比我想像得要顽强。”朱广坦诚道。
“要不然从正面施加压力。”有人提议道。
贾诩断然摇头:“不可!如此一来纵使取胜,我军伤亡也必定不小。处在现在这个局面,我们损失不起。”
这是实在话,淳于琼的部队就算全数折在河北,对袁绍也说也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损失,但河北军若折个万儿八千,那就真是窝心的痛。不要忘了,青州还有袁术,太行山里还有张燕,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在此战中伤了元气,那么朱广这段南征北战所取得的战果,意义就要大打折扣了。
朱广观望着北翼的战况,看起来,他对高顺实在是要求过高了。无论怎么能打,步军终究是步军。你可以要求他必须破阵,但你不能强求它如同骑兵那样以狂风扫落叶之势迅瓦解敌人。
“实在不行……”朱将军似乎想到了什么办法,但话刚开个头却嘎然而止。
一众武幕僚正等着听下,见他突然收声,都看过去。贾诩一个变了脸色!
他追随朱广不算太久,但因为是“幕僚长”的原因,平素里总在一处,因此对这位主公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他非常清楚,若非是猝然遇剧变,朱广不会是这个表情。打从洛阳救出天子开始,朱三干的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贾和自投到他幕下以来,无论是临阵搏杀,又或是党争诡诈,从不曾见过朱广如此震惊!
“主公?”他口中虽然呼唤着,视线却已经顺着朱广看的方向望过去。可是,什么也没有。
见着鬼了?
在正惨烈奋战,尸山血海的战场上,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哪怕是皓日当空,也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当然,朱广不可能见鬼。似他这种沙场浴血的战将,杀人如麻,煞气逼人,便是鬼也要退避!
“先生,你有一万钱么?”
左右诧异莫名,这什么时候,借钱?再说你堂堂邺侯,左将军督冀州事,你能缺钱?缺那一万钱?就算你没有,你老丈母娘能没有?
然而,贾诩听到这句貌似玩笑的话后,竟然一个激灵!少见地露出紧张的神情,极目远眺!
还记得前些天朱广跟齐周打赌么?齐周说要小心青州人马,朱广说袁术肯定不来,两人堵了一万钱,期限是本月之内。贾和显然是附议朱广,也跟着堵了一把。
现在看来,朱贾两位是要输了。
战场东北方向,离平阳城七八里外,烟尘已起。
贾和不知道朱广是怎么看见的,他现在也没那心思去琢磨。但他知道,烟尘一起,那就必有大队人马在快行进。来的会是谁?这还用猜么?
很快,正面向东的河北将士们也现了异常,攒动的人头显示的是浮动的军心……
在所有人,包括贾诩都还没有回过神来时,朱广已经伸出了手。旁边一名亲随义从愣了片刻才赶紧将那柄朱虎亲自为之画图打造的“断马”递到将军手中。
“主公这是……”
朱广牙关紧咬,长刀一操,神情阴沉得可怕:“敌援骤至,我若等他站稳脚根,今天这仗胜负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