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猛,大滴大滴的雨滴不一会儿就将两人身上打得透湿。然而现在,谁也顾不得这场压抑了一天的大雨了。
许涵嘴唇抖了两下,话都说不完整了:“你、你说什么,我、我不懂。”
黄宪诚见他这样,痛苦的闭上眼睛,而后睁开,里面已经含了泪光:
“别骗我,小涵,你不会骗人,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你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也是喜欢你的啊……”
许涵听到黄宪诚最后那句话,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雷给狠狠劈了一击,心脏剧痛,思维却麻木了:
“你、你说、你、你也喜欢我?”
黄宪诚的眼眶通红,多年压抑的痛苦终于将他的眼泪逼了出来:
“是啊。我以前也是喜欢你的啊,军训的时候,我们两分在上下铺,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喜欢你了啊。”
许涵觉得自己像是狠狠被人扇了一巴掌,一阵钻心的剧痛从心底直接蔓延到四肢百骸。
十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青春又有几个十年?
自己将近十年的暗恋,都给了面前这个他以为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然而现在这个人却告诉自己:
你的暗恋,你的感情,你的痛苦,我都知道,我都默默地看着,但是我,却没给你任何回应。我就默不作声地看着你挣扎,在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一股无名的怒火猛地烫伤了自己的心头,许涵气得心口一阵抽痛:
“你,你说你都知道,但是你就这么不管我?然后,还假装和我很要好,很关心我??!黄宪诚!你要不要这么残忍!你为什么到了今天这个时候,才来告诉我这些?!难道我的心不是肉做的,是铁打的吗?!!”
许涵被多年的好友突然告知的秘密惹的气血翻涌,眼眶都因为愤怒而红了,一连串的质问到最后竟然变成了咆哮。
黄宪诚见到向来都是笑眯眯对着自己的许涵气成这样,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情感和难言之隐,一把将他狠狠搂进怀里,恨不得将他的骨头都揉碎似的用尽全力。
“我没有不管你啊!我也很喜欢你,也曾经很想和你在一起。可是……”黄宪诚的声音夹杂了明显的呜咽:
“可是……可是小涵,我怕啊……我真的好怕好怕,我怕父母的暴怒反对,我怕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我真的好害怕……这条路,实在是不好走啊……”
说到这里,黄宪诚终于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我在刚上大学的时候,就和父母提过这件事,但是这件事刚刚起了个话头,我爸就直接被气得脑溢血住院了一个星期,你说,我还怎么提?我能怎么提?!万一我爸被我气出个好歹,我这一辈子都会内疚的!”
许涵被黄宪诚搂的死紧,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然而,他却在听到黄宪诚呜咽的哭声和悲切的声音时,逐渐平息了怒火。
黄宪诚剧烈的心跳,随着彼此紧贴的胸膛传了过来。
我喜欢你,真心的,可是我胆怯了,我没勇气和你在一起,走下去。虽然如此,但是我可以在我暂时自由的青春里,一直陪着你。
我们彼此的感情,就好像两条完美笔直的平行线,没有缺口,却永远无法相交。彼此相伴相守,却始终无法相融。
直到这一刻,许涵才体会到,为什么以前黄宪诚和自己在一起时,虽然花边新闻不断,却始终没有真正交过女朋友。
为什么自己有困难时,甚至是和家里闹翻了时,远隔千里的他会第一个向自己伸出援手。
虽然不敢爱,不敢在一起,可是他都一直在用他的方式呵护自己,用自己最大程度的青春岁月来守护他们彼此间的心动和情感。
许涵在这一刻,体会出了黄宪诚的用心和无奈,可是他又觉得深深的不甘,心痛而无法言说,继而跟着黄宪诚一起默默的流泪。
最终许涵心里的不甘,也只能化为无力的妥协,妥协于命运的安排。
听着好友崩溃沙哑的哭声,感受着他抱着自己颤抖的身体,许涵觉得痛彻心扉,眼泪不停的从他的眼角滑落,和冰凉的雨水混在一起,流向脚下不知名的小路。
“宪诚,别哭了。你很好,我,我喜欢你。”
说到这里,许涵心痛的无以复加,狠狠吸了口气,才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或者说,我曾经喜欢过你,我一点儿也不亏。你值得我喜欢,你担得起我十年的感情。你以后好好和陈萍过日子吧,要珍惜眼前的幸福,珍惜,眼前人。”
是该了断的时候了,无论对他,还是对许涵,以及对今后的妻子,都该做个了断。
他们之间一直有种心灵上的藕断丝连,这也是因为两人彼此并非无情,而是因为外界因素导致的无法在一起,这是他们彼此间的遗憾和不甘,所以两人谁也没办法干脆的放下。
直到此时,终于有了强有力的事实摆在他们面前,并且多年来压抑的情感被宣之于口,两人才觉得心灵中的那种遗憾得到了宣泄,都知道“放下”的时候来临了。
黄宪诚搂着许涵一直哭,直到心底压抑多年的憋屈和不甘泄完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许涵。
听着许涵对自己说的话,黄宪诚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牵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嗯。我知道,我会的。我从来,都是珍惜眼前人的。”
两人在雨中望着彼此,任由雨水冲刷他们的过去。
最终,释然一笑,一如他们年幼时在公园槐树下初遇的那天。
“好哥们儿,一辈子。”
“一辈子,好哥们儿。”
————
许涵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住的小区的。
雨实在下得太大,以往路上总有几个夜跑或者散步的人,可现在除了自己,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许涵看着小区里的桂树和冬青,在被大雨侵袭的黧黑夜色中,像是饱受摧残的鬼魅般狰狞地摇曳着。
他的衣服早就已经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