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完,孔明带着太史慈和褚燕走出营帐,走到一个无人处:“子义大哥、子飞大哥。”
“少公子有何吩咐?”太史慈和褚燕一起肃然拱手。
“你们俩带着我部五千士卒跟刘玄德他们前去伏击截杀张宝、张梁,重点是贼军的财物。”孔明眨眨眼,“贼军必败,同时呢,贼军肆虐席卷那么多州郡,肯定搜刮了不计其数的财物,你们俩千万不要放过那些金银珠宝。”
太史慈和褚燕一起笑着心领神会:“少公子放心,我们明白。”
“还有…”孔明郑重地嘱咐道,“不要滥杀无辜,特别是还没有成年的小贼,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爹生娘养的,只是一时误入歧途而已,不妨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太史慈和褚燕一起面露钦佩神色:“少公子真是宅心仁厚,我们明白了。”
当天下午,刘备辞别卢植和孔明,带着关羽、张飞、太史慈、褚燕和六千余步骑兵离开广宗县城,前去伏击截杀过不了多久后就会从颍川郡一路逃来自投罗网的张宝、张梁部败军。
当天夜里,一小群人来到卢植军中,是从洛阳赶来了。
“宗将军,来的是什么人啊?”听到此事的孔明好奇地询问正好碰到的宗员。
宗员拉着脸,显得心情很不好:“是陛下派来犒军的天使。”他心情不好并不是因为孔明,而是因为别的事。
“陛下派人前来犒军,这是好事呀!为何宗将军您看起来却闷闷不乐?”孔明有些纳闷。
“好事?”宗员冷哼一声,“这些竖阉,一个个都是贪得无厌、见钱眼开!不把他们喂饱,鬼知道他们会在陛下身边胡说八道什么!哼!他们的一张臭嘴比十万反贼还要坏事!”说完,他愤愤然地离去了。
孔明心头一动,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个重要的历史细节,他急忙奔向卢植的大帐,半路上特地吩咐了典韦一番。
来到帐前掀帘而入,孔明看到卢植正在满面笑容、满眼疼爱地跟一个少年说着话:“泰儿,你怎么从洛阳过来了?”
那个少年长得眉目清秀、质彬彬:“父亲在外领军讨贼,孩儿虽人在洛阳之中陪伴母亲,但心在千里之外挂念父亲,沙场凶险、刀剑无眼,孩儿昼夜思念父亲,日思夜想、牵肠挂肚,正好,陛下派遣天使前往父亲军中犒问,孩儿便请求跟随而来了。”
卢植满脸都是父亲特有的欣慰笑意:“好孩儿,好孩儿。”他看到孔明进账,立刻微笑着介绍道,“孔明,你来了啊,这是犬子卢泰。泰儿,这是太尉掾属、虎贲校尉孔融幼子孔明。”
卢泰惊奇地看着孔明,向孔明施了一礼:“幸会。”
孔明微笑着向卢泰回了一礼:“久仰。”卢植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卢泰(字欣荣),二儿子卢安(字子国),小儿子卢毓(字子家),但根据上记载,卢泰和卢安都很不幸地死于战乱,只有卢毓平安长大,后成为曹魏名臣。
“卢大人和令郎真是父慈子孝,让人看了真是羡慕呀!”一个略显阴阳怪气、有些尖锐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孔明顺声看去,看到现场还有一个身穿宦官服饰的中年男子,此人长得尖嘴猴腮、面白无须,浑身上下和举手投足之间都洋溢着一种犹如发霉般乖戾而阴暗的气息。
孔明立刻知道了此人的身份:黄门(太监官职)左丰。
黄巾起义后,汉灵帝派遣皇甫嵩、朱儁、卢植统领三路大军进行镇压,身在皇宫中的他自然非常关心前线战事,但他又不可能亲临前线眼见为实,于是,他就派出他信任的人带着赏赐之物前去各前线,既是犒军也是探查,从而把前线战事的情况汇报给他。皇帝能信任谁?自然是身边的太监。被汉灵帝派到卢植军中进行犒军和探查的太监头目便是这个左丰。根据上记载,这个左丰来到卢植军中后向卢植索取贿赂,卢植给予断然拒绝,回道“军粮尚缺,安有余钱奉承天使”,左丰因此而怀恨在心,返回洛阳后便在汉灵帝面前大肆进谗诋毁卢植,汉灵帝大怒,下令逮捕卢植,判处“减死罪一等”(无期徒刑),然后派遣董卓接替卢植围攻张角,结果董卓久攻不克,正好,皇甫嵩已经歼灭河南的黄巾军,于是挥师北上,接替董卓围攻张角,最终大获全胜。换而言之,歼灭张角的这份功劳本来是卢植的,却因为左丰这个小人而被皇甫嵩白捡了,还害得卢植险些死在大牢里,好在,皇甫嵩人品高尚,获胜后上汉灵帝,把冀州之胜的功劳分出了一大半给卢植,汉灵帝因此而赦免了卢植并让他官复原职。
无论什么时候,小人都是非常可恨的,并且破坏性极大,正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卢大人呐…”左丰操着他那令人听得身上冒出鸡皮疙瘩的嗓门接着道,“广宗战事正酣,您可不能因为家事而耽误国事哟!陛下知道,反贼首逆张角就在广宗县城中,一旦诛杀此贼,天下反贼必然尽皆瓦解。卢大人呐,陛下对您可是殷切期盼哦,他日思夜想等着您的捷报呢!”
卢植正气凛然地道:“陛下的期待和器重,下官当然明白,下官也绝不会因私废公。眼下,广宗县城周围的反贼据点已被下官全部拔除,全城被围堵得水泄不通,张角在城内插翅难逃,他要么出城送死,要么坐以待毙,绝对没有第三条路。”
“既如此…”左丰一脸颐指气使地道,“卢大人还不直接挥师攻城,大破贼军、生擒张逆,更待何时?”
卢植道:“战机未熟。”
“哦…”左丰露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样啊。”他笑了笑,“奴婢明白了。卢大人,陛下正在洛阳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奴婢回去回话,并且奴婢也不方便在这里打搅卢大人,如此,奴婢明天就出发回去了。”他眼神暧昧地看了一眼卢植,满脸都是后世那种“你懂得”表情,然后昂首挺胸地缓步离帐。
卢植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左丰出帐后,门帘又被掀开,宗员大步走了进来,显然,他就在外面等着。
“卢公!”宗员神色略显急切地道。
“何事?”卢植轻轻地叹口气,他其实心知肚明。
宗员斟酌了一下语言,语气有些生硬地道:“左黄门千里迢迢地从京师赶过来犒军,并且,他还代表着陛下,按照惯例,咱们是不是应该…应该…”
“应该什么?”卢植脸色一寒,“大军长途跋涉、累月征战,钱粮本就吃紧,又何来余资?若真有余资,我宁可多买一些米肉,让将士们吃得更饱一点!何必暴殄天物,喂食此竖阉耳!”
宗员苦笑一声:“卢公,话虽如此,但…那竖阉毕竟是陛下身边之人,倘若他因此而恼羞成怒,在陛下耳边进谗中伤您,如何是好?”
卢植绷着脸:“我自为官以来始终廉洁奉公、洁身自好,天地可鉴、问心无愧,有何所惧?”
宗员叹口气:“卢公,我等在外征战,距陛下千里之遥,再怎么浴血奋战,陛下也看不到,哪里比得上左丰他们天天跟在陛下身边?他们随便一句话,往往就能决定很多事。我们还是尽量不得罪他们比较好,一来,可以自保,二来,可以确保战事如期继续,不会被中途荒废,三来,说不定还可以让陛下调拨更多兵马钱粮过来。卢公啊,就算您不在乎自身安危,倘若陛下听信谗言,将您调走,换上昏聩之辈取代您,此战还如何继续?若张角因此而绝处逢生,岂不是坏了军国大事?”
卢植心头一动,他沉吟不语了一会儿,最后叹口气:“我知道了。”
卢植知道宗员是对的,不过,明白是一回事,付诸行动又是一回事,作为一名深受儒家正统思想熏陶的大儒士,他打心眼里厌恶左丰这种不男不女的阴阳人,并且,他两袖清风,确实没钱用于贿赂左丰。
孔明在旁边听得暗笑,他不显山不露水地离开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