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山岭,多是草木茂盛,鸟语花香,有些地方更是雨林蔽日,郁郁葱葱,但眼前这一片灰褐色的山峰,却是光秃秃的裸露着岩石,显得非常难看,一片片单调的石崖石壁,就象走入了戈壁一般。
“石山石山,看来石山城的名称,是来自这些荒山了。”方江抬头望着四周的秃山巨石,用手指点着说:“这样的地方,一般都是资源匮乏,地困民穷,咱们走了有十几里地了吧,竟然一点人烟也看不到。”
古老的山路,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留下来的,被太阳晒得泛着潮红色的光,四面望去,尽是荒芜,连个飞鸟都看不到。忽然牛娃子指着前面说道:“那边有人,两个叫花子。”
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坐在路边,倚着讨饭棍,似在休息。牛娃子说:“这种地方,到哪里讨饭?这俩人也是笨蛋。”马车吱吱呀呀地沿路前行,一会又遇到两个讨饭花子,背着讨饭袋,慢慢向前走。丁义说:“真穷,到处是花子,那石山城里,还不知道破落成什么样子呢。”他将手里的马鞭子一挥,扬着脖子唱起歌来:
“天当被哟,地当床哟,一双麻鞋,走四方哟,一根打狗棒喽,打遍恶狗豺狼……”
这首“花子歌”曲调悠扬,丁义颇有演唱才能,拿腔捏调唱得抑扬顿挫,余音绕耳。远近地势空旷,歌声更是随风及远。
“老丁别唱了,你把鬼给招来了,”牛娃子忽然紧张起来,手搭凉蓬,向前张望,“你看,前面有队伍。”此处路段草木稀疏,一望看出老远,前方的山路尽头,果然一股黄色的身影,正向这边开来。
方江左右打量一番,附近都是秃山丘陵,无处隐蔽,他们三人都带着枪,最怕敌人搜查,他将马车往旁边一带,离开山路,斜着岔了下去。
好在此处山势平缓,马车尽能行走,走下一段斜坡,看看离大路远了,方江将马车停在一处石砬背后的山窝里,登上旁边一个馒头形的小山包,向远处观望。
那支队伍约有一连之众,队伍整齐,有士兵肩上扛着六零式手炮,步兵后尾是十来个乘马的骑兵,马蹄踏着山路,发出杂乱的得得声。方江说:“那是鬼子。”三个人趴在山石上,目送着这支队伍逐渐走近,牛娃子说:“若是阿四在这儿,一枪一个,正解瘾。”
鬼子队伍忽然停下来,散到大路两边,不走了。有的还把步枪架起来,骑兵都下了马,坐在地上休息。丁义盯着鬼子兵的举动,不高兴地说:“大热天,这里连个树荫也没有,休息个什么劲儿,赶紧走呀。”
“他们等着听你唱歌呢。”牛娃子揶揄道。
鬼子队伍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有几个鬼子兵,簇拥着一个挎指挥刀的军官,慢慢向这边遛达过来,方江果断命令道:“转移。”
三个人溜下山包,赶起马车,迅速沿着山坡,斜穿下去,绕过一片洼地,曲折绕行,好容易脱离了鬼子的视线,却再也找不着路了,眼前一片山谷,似是干涸的河道,丁义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只管往前走,我担保,肯定能回到官道上。”
拐来拐去,马车走到一面光秃秃的山坡上,四面望去都是峰岭,却是没路。丁义挠了挠脑袋,“这个鬼地方,连兔子都不拉屎。等等,我登高瞅瞅。”他健步爬上近前一处高地,四下了望。没找着山路,却发现侧面是一块山中盆地,约有数十丈方圆,盆地中树木茂盛,绿草如茵,和周围光秃秃的景色截然不同。更奇怪的是,树下草地上,或坐或站,足有几十个人。
丁义吃了一惊,难道这里也有鬼子兵?他赶紧矮下身来,趴在一块乱石后面,从石缝里向下望去。
那些人穿着各色衣服,并非军装,而且有的戴着草帽,有的背着口袋,奇形怪状,这些是什么人,土匪吗?丁义看了一阵,没弄明白,他弯着腰走下来,向方江报告。
方江想了想,“把马车拴在这儿,咱们过去看看。”
三个人把短枪掖在腰里,顺着一条山沟,接近那块盆地,沟口有块竖起的巨石,上面刻了三个大字:欢乐谷。方江端详了一下,字体古朴,刻痕斑驳,应该是古时所留。牛娃子说:“这个山谷寸草不生,干得冒烟,简直难受死了,竟然叫欢乐谷,叫错了。”
“不不,你才错了,”丁义摇头,“前面那个坑洼里,有草有树,长得发旺着呢,就跟个……聚宝盆似的,我猜呀,欢乐谷指的是那块盆子状的宝地。注意隐蔽,到了,就在这下边儿。”
越过一道石棱,便看到了那块盆地,果然望过去一片翠绿,风景优美,方江说:“那里一定是这片山里的低洼处,聚集雨水,因此长得草木繁茂。”三个人利用乱石沟坎掩护,猫腰潜行,慢慢运动到盆地边缘,恰好有一块门扇状的巨石,竖在几棵一搂粗的老樟树后面,三个人都悄悄爬上巨石的顶部,向前望去。
这是一片长满杂草野树的林地,有几十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在乱哄哄地吵闹着。
刚才在路上,他们遇见两回乞丐了,这回突然见到这么多,都吃了一惊,难道这个“欢乐谷”,是要饭花子们的大本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