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倒了吧,这禽流感可是瘟疫,幸亏今天没有把这病鸡卖给那个老太太,这万一祸害了她家里那个坐月子的媳妇,那我可真成了罪魁祸首了。”孙大圣一想起刚才差点把病鸡卖给老太太,不免有些后怕。
“那家里的那些活鸡该怎么处理啊?”
“要不,我待会儿打电话给防疫部门,让他们把这些鸡拉走。我左思右想,觉得这样处理比较稳妥,否则那些病鸡卖给人家,人家吃出毛病来,还不是来找你算账,到时候赔款,罚款肯定远远超过二千五。”
“你呀,真是折腾钱不眨眼哪。你老爸大半个月的工资就被你三下五除二给折腾没了。”孙尚坐在床边,唉声叹气。
“爸,你放心,我这些年折腾的钱,我都记着呢,等我有钱了,一定连本带利还你。”孙大圣见父亲沮丧的模样,自知自己对不起老父亲,罪孽不轻。
“你还,你拿什么还?说得轻巧。”孙尚坐在床边,恼恨地数落着孙大圣:“你呀你,唉,说你什么好,高中毕业后,大学没考上,让你去复读,你一百个不愿意,说是这些科目对你来说就像是天一样难懂,我就纳了闷了,照理,你身上流着圣人的血脉,你父母也算是识断字之人,怎么到你这里,这读人的基因就变异了呢?好吧,你说你读不进,那我让你去找份安安稳稳的工作,可你又没长性,干不了几天就炒人家老板鱿鱼了,你说说,从你十八岁到现在,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干成过哪件事?看别人做生意发财,你眼红,也跃跃欲试,可你觉得自己是做生意的料吗?卖花花枯,卖鱼鱼死,卖鸡鸡瘟。还老是捣鼓那些偷鸡不着蚀把米的事。依我看,这些小商小贩的活根本就不对路,你别忘了,你是孙子第七十二代玄孙,你老祖宗是谁?那是写过彪炳千秋的《孙子兵法》的孙武,你也算是名门之后,怎么能……”
“行了,老爸,你就别一口一个孙子,打小我就被这位老祖宗拖累,你忘了,在小学里,其他同学是怎么欺负我的啦,他们一口一个孙子称呼我。‘孙子,给你爷爷背包去;孙子,给你爷爷倒垃圾去;孙子,过来给你爷爷捶捶背’。我啊,整个学生时代,都没敢抬头挺胸,理直气壮,耀武扬威过一次。都是被这孙子害的。”孙大圣为自己是孙子之后而忿忿不平。
“放肆,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老祖宗呢?”孙尚最听不得的就是对老祖宗的忤逆,见孙大圣对老祖宗如此大不敬,气得伸手要打。
“老爸,你也别生气,反正孙武他老人家的后人多了去了,也不多我这一个,我还不如说我是孙悟空的后人更合适,你想,我叫孙大圣,不就是孙悟空嘛。”
“混账,这祖宗能改吗?那孙猴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难道你也是无父无母,从石头缝里跳出来的吗?”
孙大圣望着父亲猪肝色的脸,不敢再顶嘴,刺激老父亲了。他站起身来:“是谁的后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相信我这一辈子就一直这么衰下去!”
孙大圣说完,拿起手机,气呼呼地走出了家门,孙尚望着儿子的背影,感到一阵胸闷气急,连忙取出麝香保心丸,倒了两粒放入嘴里。
孙大圣给防疫部门打了电话,没过多久,家里所剩下的土鸡全给防疫部门拉走了,并且给家里进行了消毒。
孙尚望着有些空落落的房间,觉得自己的心也空落落起来。
孙大圣在外面兜了一圈,凉风把他的脸吹得红红的,他赶紧把风衣领口竖起来,随后点了根烟,吸了两口,他知道父亲说的句句都是实情,是自己不争气,刺痛了父亲,虽然他想重振旗鼓,想在父亲面前好好表现,想让相依为命的父亲以他为傲,然而他总是被残酷的现实一次次地扇耳光。
孙大圣知道他对不起父亲,辜负了父亲对他的期许,母亲走了之后,父亲就没有再婚,一直单身至今,把满腔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可是自己就是在学业上不开窍,这让父亲为他操碎了心。虽然后来他立志从商,但父亲对他的决策总是持怀疑态度,当然,这些年他的一无所成也是让父亲一直对他泼冷水的缘故。他越想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却越是证明不了。
抽完了两根香烟之后,孙大圣刚才的怒气已渐渐平息了,他朝家里走去。
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孙大圣推开门,见父亲倚靠在床头,见他回来了,便站起身来:“晚饭还没吃吧,我帮你去把菜热一下。”
孙尚说完,拿着桌上的那些冰冷的饭菜去厨房加热。
“爸,我不饿,你别忙了。”孙大圣眼里一热。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你营养不良,长得橡根豆芽菜似的,现在有条件了,营养丰富了,可别自个儿糟践自个儿。”
孙大圣听着父亲的唠叨,望着父亲有些弯驼的后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孙尚把热好的饭菜端到儿子面前,然后转身来到五斗橱前,从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那张活期储蓄卡,然后放在餐桌上。
“这是你昨天给我办的活期存款,加上你那里买鸡剩下的钱,也有七千多了,全拿去吧,今天上午,居委李主任跟我说,车站附近的那个报亭要盘出去,那个店主好像是要回老家娶亲,让我问你有没有兴趣。我觉得这事要比你鼓捣那些鸡鸭鱼虾来得强,你好歹是孙子的第七十二代玄孙,也算是个读人的后人,还是改弦易张,做点喝墨水的事吧。将来有一天我去见祖宗时,也算有个交代,虽然世风日下,不过孙家的门风未改。”
孙大圣接过钱,望着父亲满怀殷殷期望的双眼,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