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头带着孙祖杰回到自己家中,到了此时,孙祖杰才明白老王头的身份,他确实是围棋队的教练,但是没有编制,也就是说老王头是一个合同工。
但是这种局面的出现也是因为老王头的家庭成分太差,领导们不敢把他招进来。可是老王孤家寡人一个,教棋水平又很高,人才难得,所以一来二去,老王头就混成了围棋队的编外教练,但是围棋队也就那么点人,领导们也挺开明,所以老王这个编外教练干的倒也自在。
孙祖杰知道真相后,痛感上了贼船,但事已至此也没奈何。老王头指着周围,蛮不在乎的介绍起自己的黑背景,有些颠三倒四,“这里,这些,还有那里,以前都是我们家的。
这些田地房子都是我那老子折腾一辈子弄来的,为这些那是夜不能寐,整日算计。
现在老头子只剩下这间小屋子,却潇洒自在的很,晚上也睡得安生,不怕半夜鬼敲门。
我家老大带着一大家子跑路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只剩下我这个不学好的浪荡子弟不愿意背井离乡。
老头子我早年抽大烟抽的厉害,身体亏欠的很,老婆子也被我气死了,也没有留下个后,现在嘛,只能麻烦你小子跟我这个孤寡老头子作伴了。”
孙祖杰听完,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只得干笑着转移话题,“王老师,你真觉得我能下出来吗?”
“我呸,呸,呸,老头子这一辈子除了吃喝嫖赌抽,就好下这口围棋。你要是下不出来,老头子就把自己这一对招子给抠下来。”
好吧,这没办法好好沟通了,当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这师徒两个就来到体工大队,七八个学员,大的二十多岁,小的也有十五六岁,还有两个教练。王老头左右看看,“老黄那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一个二十多岁的学员知道他的脾性,就笑着回道,“黄老师去魔都参观比赛,要过几天才能赶回来。”
“他不是整日里叫嚣水平太高,连个陪练的都没有吗?老头子我给他找到了!”
说完,就把孙祖杰推了出来,孙祖杰不好意思的跟这些人打了打招呼,这下子立刻就被围观上了,这么小,权当是看了西洋景。
都是热爱围棋的,既然有高手来了,那还等什么,废话不说,抄家伙就干上了。
老王头说的确实没错,孙祖杰虽然年纪最小,但是在这群人中,竟然真的棋力最高。与他年岁最接近的就是小王,今年十六七岁,这个去年的全国少年冠军,竟然连孙祖杰的分先关都过不去。而老王在内的三个教练才能和孙祖杰分先下,而且还是输多赢少。
这下子领导们都知道老王头确实没有吹牛,这孙祖杰确实个宝贝,这个时候领导起了小心思,孙祖杰是一定要入省队的,这样的年龄这样的棋才要是进不去那简直没有天理,那么再让他和老王头待在一起已经不合时宜。
所以领导们就让人找了一个小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让小王和孙祖杰住在一起,说法当然很冠冕堂皇,两个人岁数最小,正好可以互相学习。
孙祖杰明显感到老王头的腰佝偻下来了,但是老王头没有争辩,他沉默了,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让跟他住了没几天的孙祖杰早一点搬家。
孙祖杰知道,但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就带着行李搬到了体工大队的宿舍,沉下心来学棋,不管外面的世界,也不管春夏与秋冬。
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开始做死活题,然后是听教练讲解,然后是与教练队友的训练对局,复盘,到了晚间就通宵达旦的研究官子,最后临睡前再做两道死活题,十一点准时睡觉,天天如此,日日如此。
这样高强度的训练营养必须跟得上,好在他现在是半个运动员身份,领导们也指示除了不发工资,孙祖杰的待遇与其他棋队成员一致,这样他才堪堪承受的住。
很快二十多天过去了,孙祖杰参加了全省少儿选拔赛,他不费什么功夫就拿到了全省第一名,获得了去京师参加全国比赛的资格。
这个时候黄老师这个前两年的全国冠军终于从魔都赶回来了,知道孙祖杰的实力之后,也是大喜过望,一个多月的时间,两人整整对局了三十多盘。
这样高强度的训练和比赛,让孙祖杰的实力有了快速的增长,从一开始赢黄老师一盘都千难万难,不得不绞尽脑汁,到后来输多胜少,但已经相对从容,孙祖杰只用了两个多月。
他这样疯狂的进步,震惊了所有人。虽然大家都知道黄老师那个全国冠军有侥幸的成分,但那也是实打实拼出来的全国冠军,可是孙祖杰竟然这么快就接近了他的水平,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才刚刚过完十二岁生日呀!
但是孙祖杰自己清楚,他本来就有很好的基础,而这一段时间的高强度训练比赛,让他以前学来的东西消化了大部分,这才带来了他的突飞猛进。但是随着水平越来越高,他要想再进一步,那难度会越来越大。
就在入京前夕,孙祖杰收到了周琼的信,在这封信中,周琼严厉声讨了孙祖杰,都这么久了,竟然都记不得给她写信,不知道她很生气吗,也不知道哄哄她,真是小气。
然后周琼就诉说了暑假和开学这段时间她的见闻,比如她在海军基地是如何学习解放军叔叔的,比如她随着老师们在地主恶行纪念馆看到的那些恶心恐怖的东西,最后来了一句,地主真是坏透了,孙祖杰想到老王头,不由得摇摇头。
临了,周琼说邮局有他的一封信,听说他去省城了,让他有机会回来一趟处理下。
孙祖杰看完之后,就拿来了纸笔开始回信,他一方面介绍自己的情况,这三个月以来整日从早到晚训练比赛,无暇给她回信是他不对,他马上就要上京了,而这次比赛的成绩决定了他是否有机会留在省队,所以他必须全力以赴。
至于那封信,孙祖杰说不管比赛成绩如何,他会在两个月之后回到湖县,到时候会处理,另外孙祖杰托周琼向老师们和她的父母问好。
孙祖杰怀疑那封信就是出版社汇来的样还有剩余的稿费,但是他最近要忙着入京,实在没办法抽空回湖县一趟,只能等等了。
孙祖杰出门寄信,等回到队里,王老头就等在那里,老头给了他一个木盒,他恋恋不舍的擦了又擦,这才递给孙祖杰。
“听说你小子最近又玩出了新花样,在打古棋的棋谱。老头子祖传的东西都被我败得差不多了,只有这些古棋谱,实在舍不得丢。
现在老头子也教不了你什么,这本就算是老头子送给你的出师礼吧,希望你好好珍惜,千万不要辜负了它。”
孙祖杰一听,这可不敢当,所以他连忙推辞道,“王老师,这样珍贵的礼物我怎么能收?您还是拿回去吧。”
王老头拍了拍孙祖杰的肩膀,然后摇了摇头,“放在老头子那里除了吃灰又有什么用,你呀,成分好,领导相信,日后前途无量。但你还要记住,这下棋不能下的太撑,做事可以高调,但这做人呀,千万千万不能高调,容易招人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