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胡大嘴气喘吁吁的从人群中窜了出来,只见他直奔男子,一记重拳打在他脸上,男子身形本就瘦弱,这一拳便将他重重打到在地。男子半躺在地,捂着半边红肿的脸,冲胡大嘴怒道:“你这老匹夫,竟敢打我!”
“我打你就打你,难不成也要找那云游道人给我批个良辰吉日吗?”话罢,胡大嘴上前,又是重重一脚踢在他胸前:“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少时老穆头没少舍给你家粮食,怎的一朝翻身,连谁是恩人都忘了吗?要早知那些粮食会养活你这么一个贱胚子,还不如省下喂猪喂犬!”周围村民见状不妙,忙上前拉开胡大嘴,并劝他莫要冲动。一旁,男子在众人搀扶下起身,他呵出一口血痰吐在地上,‘呸’一声骂道:“粗俗莽夫!你且问问在场诸位,谁对那老穆家不避讳。如今老穆头身死,众人皆知那瘴气在人死三日后,尸身腐坏时传染程度最高,若现在不将他们赶出镇子,到时一传十,十传百,后果堪虞!方才你说我不知恩,难不成我要看着青鸾镇尸横遍野,才叫图报?”
一旁久未开口的陈药师,听到这话接连摇头,言语无奈向大家解释道:“老穆头患的,仅是寻常中风之症。我虽不知穆穗为何暴毙长街,但一点可以肯定,他也绝非死于染上瘴气。这话我说了数遍,都说倦了,偏你们不听,我又有何法?”
“你休要胡诌,穆穗死状,与数年前死于瘴气之症的异乡乞丐一模一样,你与老穆头私交甚好,替他隐瞒也是有的。”
蓦地,‘啪’的一声巨响,穆家大门破开。众人争执声断,见穆禾面无表情抱着老穆头的尸身站在门前,皆拂衣袖掩住口鼻。
穆禾径直向前走去,身旁,陈药师不住呼喊他的名字,他却充耳不闻。村民见他走来,纷纷退让,于长街中,让出一条铺满落叶的长路。他抱着老爹的尸身,目光望向前方,步履均匀的走着。
再行稍远些,却被江才厉声喝住:“穆禾,你爹可万不能葬在这青鸾镇地界!你识趣的,便像你兄长一样,埋远些,免得过了浊气给我们。”
胡大嘴见他如此说,欲冲上前再补上两拳,却被身旁数位村民死死按住。
穆禾停下脚步,站立原地,他并未回头,而是语气平缓,一字一句的说到:“我爹亦不稀罕葬身此处。这片土地叫他恶心。”
“你这是什么话?老穆头生养你在这青鸾镇,这片土地如何会叫他恶心?”
穆禾转头,目光寒意逼人。他瞪着江才,片刻开口道:“人,更叫我恶心。”他将老穆头尸身缓缓放于地上,从胸前取一火石,摩擦数下后,以火星点身旁一枯树枝。
“你这是要做什么?”男子惊恐后退,身边村民也忙四下退去。穆禾的身上,莫名散发出一股气力,那气力无形压制着在场众人,令人透不过起来。
他将烧着的树枝举至胸前,又冷眼扫视着周遭掩鼻村民,道:“今日,我穆家与你青鸾镇两千六百口,恩断义绝。”话罢,他用力将树枝掷向穆家茅屋。
秋日里,茅草本就干涸,一遇火星,便起熊熊大火。火光将穆禾的脸颊照的通红,众人见他神色可怖,皆不敢再言语。
穆禾转身,重新将老爹尸体抱起,头也不回,朝镇外走去。
身后,云瑶,陈药师与胡大嘴三人一言不发,紧随其后。
见四人行远,村民围在熊熊烧的茅屋旁,在江才的带动之下,复议论起来。只见他走近茅屋,咧嘴讥笑,却因胡大嘴那一拳打烂了他的嘴角,撕扯着生疼。他眯眼,‘嘶’了一声,呢喃道:“这天杀的胡大嘴,改天若让我抓住痛脚,非得当众还他一拳,已洗我今日之耻。”
忽地,一阵北风吹来,卷起茅屋上的火星,直奔江才而去。
江才身着体面贵价云锦面料,虽华丽,却比起粗布麻衣而言极易烧。眼见火焰迅速将他吞噬,痛得他倒地来回打滚,吓得村民退避三分,之中更不乏胆小女子尖叫声连连。
“啊!救我!快救我!你们还杵在那干什么?啊!!”
火焰灼痛他裸露的皮肤,他大声尖叫呼救,一旁村民也欲施救,无奈遍地枯叶残枝,皆为易之物,附近又无水源,众人只能眼巴巴瞧着,束手无策。
江才翻滚了数刻,声音渐弱下去,最终没了动静,趴在原地,任火焰在其身上烧。
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焦糊恶臭,许是江才死状太过触目惊心,村民大多不忍直视,见状纷纷散去。留下胆子略大的几人,便瞧着他的焦尸,议论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他方才说话太过尖刁刻薄,惹得老穆头亡魂不安,这才有了报应,死的如此凄惨。”
“谁说不是呢?怎么说他江家也受过老穆头的恩惠,即便老穆头身染瘴气,也不该他强出头,净说些讥言讽语。”
“罢了罢了,还是莫要说了,免得也遭了这飞来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