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的是孝康敬皇后年幼时雪地玩耍,看背景大约是在南方,因为最后面左下角有棵落羽杉。单看这幅画,雪景大气磅礴,但是细看她的衣裳,线条细腻柔软,却又有丝违和的刚硬,孝康敬皇后临摹的时候很努力的想要和原作一模一样的,但是女子的力气到底失了几分,仔细还是能看出来些许不同。”朱祐樘很少说这么多话,语气柔软缠绵,充满留恋。老者好奇的看着这个年轻人,对他言语里的笃定而吃惊。即便是史学家,很少能这么肯定的表述一件古代的事儿,他们大多数都是猜测当时的场景,想象当时的场面,而这个年轻人,就像讲述一个亲眼见过的场景,言语又让人动容。
“年轻人,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哪个单位的?”老者以为他是同行,是历史研究所的后辈。
“我是……演员。”朱祐樘这么给自己定位。
老者一脸遗憾的表情:“可惜啊,你对这个感兴趣,又知道的这么多,要不要我推荐你来我们研究所?”
朱祐樘毫不犹豫的摇头婉拒了老者的建议,他对别人的历史都不感兴趣。
老者一脸惋惜,看着这个年轻人仍然定定的看着这幅画,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还挺多的,是不是经常来看这幅画?我就经常来看,每看一次啊这个心里就不好受一次,想着孝宗画这幅画的时候该是多么欢快的心情,怎么我看过之后总会压抑一阵,你一说我就明白了,孝康敬皇后临摹孝宗的画时,想必孝宗已经去世了。说起大明的这个皇帝啊,真是历史上独一份啊,一辈子只娶了孝康敬皇后这一个妻子,后宫没有妃嫔,夫妻两人相敬如宾。孝宗自己又勤政爱民,宽厚仁慈,躬行节俭,可惜天妒英才啊,孝宗去世的早……”
朱祐樘听着老者对自己的评价,五味杂陈。按照现代人的思维,皇帝是自己的职业,做好本职工作,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天妒英才吗?……,也没有,自己一个病体活了三十多年,是上天垂怜。
老者说了好一会儿,见这个年轻人听得认真,心里颇为欢喜。很多年轻人都没有这样的耐心,会嫌弃老人唠叨。当下老者便邀请朱祐樘去家里做客,神秘道:“我有收藏的不少好东西,年轻人,想不想来看看?”
朱祐樘指着框里的那副画直接问道:“如果我想收藏这个,该怎么办?”
老爷子吓得连连摆手,“年轻人,这可是B市博物馆,什么东西你都带不走,更别说是这个画了,别惦记,惦记也是瞎惦记。”
朱祐樘不置可否,盯着画喃喃“如果我非要呢?”
老者耐心道:“都说了不可能的。”
“如果……我用东西跟他们换?”朱祐樘转头认真的看着老者。
老者抬眼看着这个一脸严肃的年轻人,见他不似在说大话,才问道:“你有比这个东西还要珍贵的古董?”
不知道他带来的那些珠宝算不算是古董,朱祐樘还是点了点头,老者越发激动,凑上前问:“你确定比这个还珍贵?你如果真有,我就介绍馆长给你认识。”
朱祐樘顺手从兜里翻出钱包,钱包的夹层里埋着一枚珠子,朱祐樘捏着珠子放在老者眼前,“这样的,行不行?”李灼灼要去上学了,这原本是想要送给她的。
珠子在灯光的照射下像是一滴鲜红的血,艳丽浓重,隐隐墨香,这可是难得的珍品!老者一眼便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却还是摇头道:“一颗这玩意儿,还是不够啊……”
“十颗?二十颗?”朱祐樘问。
“你到底有多少颗?!”
“要多少才能换得这个?”朱祐樘指指画,这着实震惊到了老者,“得了,年轻人,我现在就带你去见馆长。”
朱祐樘点点头,把珠子顺手放进口袋里,老者瞪着眼睛问:“这么个好东西啊,你怎么也不找个帕子包一下。”
朱祐樘点点头回道:“老先生说的是,我记住了。”
老先生边惋惜的摇头,边往前走,回头看年轻人没有跟上来,催促道:“来呀,你还在发什么呆,快跟我去见见馆长。”
朱祐樘深深看一眼罩子里的雪地图,抬脚跟上老者上了二楼。老者走的很慢,拄着拐杖慢悠悠的也不着急,朱祐樘缩小步子跟在后面。老者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馆长的办公室,敲门进去后,坐在里面的老先生已经哈哈笑着站起来:“展哥哥,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啊?”
展老笑呵呵的拄着拐杖戳戳地,佯装不满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来你这儿坐坐啊。”
“怎么会,展哥哥你来了,蓬荜生辉啊,快坐快坐。”馆长忙招呼展老坐下,指着展老身后的男人问:“这位是?难道是展哥哥你的外孙?”
“哈哈,不是不是,这是我的一位小友,他来啊,是有点事想跟你商量商量。”展老话音才落,朱祐樘上前盯着馆长一本正经道:“我要孝宗的那副画,你开个价。”
馆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转头问展老:“老哥哥,你这小友……”
展老呵呵笑着,解释道:“他很喜欢孝宗那幅画,想私藏了,所以我带着他来问问。”
“老哥哥你知道的,这是国家级博物馆,里面展示什么不是我说了算的,尤其是他这种收藏家,若是看上什么就能带走什么,我这个馆长也不用干了。”馆长一脸不悦的看着朱祐樘,教育道:“年轻人,若是喜欢看就多来走走,博物馆有博物馆的规矩,你看上什么就想拿走什么,未免天真!”
朱祐樘不想寒暄墨迹,无论是治国还是打仗,他一向果断,目标明确。从兜里翻出那枚滴血的珠子摊在手掌心,放在馆长眼前道:“用这个跟你换,不够的话,还有别的。”
馆长吃惊的瞳孔放大,盯着眼前的珠子有些不敢相信的眯了眯眼睛,从桌子上找到放大镜,对着朱祐樘的手掌看。
“我也知道想从博物馆里拿东西不容易,可若是他没有点更好的,我也不敢领着来见你不是。还有孝宗那副画啊,我这小友很确定那不是孝宗画的,实际上是孝康敬皇后画的,摆在孝宗的位置上确实不妥。”展老笑呵呵的解释道,能看到董守尧这样子,事便能成功一半了。
“你这东西还有?哪儿来的?”馆长很专业的带上了手套,小心翼翼的捏着小珠子细细翻看。
朱祐樘把珠子放进馆长手里,回道:“祖上传下来的,家里还有些,换孝康敬皇后的画。”
馆长边观察珠子边啧啧称赞,点头道:“好东西啊好东西啊,好物件啊好物件,但是只这枚珠子的分量还是不够的,像这样的,最起码得五颗才能换孝宗的画。还有……你说那副画不是孝宗所作,我还需要再找专家看看,若真是孝康敬皇后画的……”
朱祐樘点头,知道馆长隐去的话是什么意思,既然馆长松口了,那么他就要拿出能换出蓁蓁这幅画的东西,不能太多……,更不能太离奇。
“我回去取东西,明日再来。”朱祐樘想告辞回S市,展老喊他:“年轻人,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朱桢。”朱祐樘回道,对着展老点点头,转身离开。
馆长心痛的对着展老道:“老哥哥啊,你看到没有,那人就那么把珠子随便的放进兜里啊,那可是宝贝啊,真真正正的宝贝啊,怎么就不知道珍惜一下。”
“说明这东西他还不放在眼里呢,咱们现在把画带到研究所去,找几个伙计一同再看看。”展老催促道。
“对对,咱们这就去,如果真是孝宗亲手画的,就得他拿十枚珠子来换。”馆长的小眼睛里满是算计的光辉。
…………
朱祐樘的B市一行结束的仓促,出了博物馆后直奔火车站,坐了最快的一趟车回到S市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家里漆黑一片,老爷子早就睡熟了,朱祐樘轻手轻脚的上楼,从老爷子买给他的保险箱里取出装着那些珠宝玉器的木匣子。金丝香木嵌蝉玉珠钗,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首饰,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累丝珠钗,宝蓝点翠珠,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紫玉镂金,累丝银凤……,这些都是蓁蓁佩戴过的首饰,不能给博物馆。羊脂玉,紫云珠,碧玉珠……还有这几枚血滴子都一同带着,想到展老当时一脸惋惜遗憾的表情,朱祐樘还是去翻出一个小木匣子,下面垫上一层厚实的凌雪段子,把大小二十枚珠子都放了进去。
第二日,凌老爷子很惊奇的发现去B市的干孙子竟然出现在早餐的饭桌上,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你就去了一天就回来了?”
朱祐樘点点头回道:“回来拿点东西,吃完还得去一趟。”
凌老爷子坐在饭桌对面问:“怎么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朱祐樘摇头,“没什么事”,这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也没必要告诉老爷子,老爷子嘱咐过他不能乱动乱用那些东西。
凌老爷子哀叹一声:“你啊你啊,我也不想说什么……,可是你前天就那么把子涵那丫头扔在家里,我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哭呢,阿樘啊,你能不能……”稍微对人家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