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死因
兰清若和陈妈一人搀着雷曼儿一条胳膊,她在雷刘氏的遗体前哭得全向僵硬气息恹恹。
公主特许兰清若陪着雷曼儿去看雷刘氏最后一眼,之后就要送往长渠县义庄,案子一日不破一日不得入土为安。
雷刘氏上半身净湿,头发散乱,额角血肉模糊,但神色还算安详,雷曼儿噗通一声跪下去,头抵在雷刘氏的怀里泣不成声。
“娘,你为什么你为什么呀?!如今只剩下我一个,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陈妈妈去拉雷曼儿,“好姑娘,你别这么说,这样说你让夫人如何安心地去,她不能安心地转世,就只能做个孤魂野鬼,你就说你会好好地,会好好地找个人嫁了,会好好地过一辈子。”
“娘,我好怕我好怕。”雷曼儿抓住雷刘氏的手贴在脸颊上。
“姑娘,”陈妈也涕泪纵横,“陈妈虽然糊涂不懂事,但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不用怕呀。”
雷曼儿一边哭一边摇,雷刘氏的头突然歪了过去,脖颈处露出一抹紫红的手印,陈妈妈一愣,眼睛大瞪着,一副难以致信的模样。
尸体两头各站了一位玄衣男子,只是肩头的团绣未镶金钱,兰清若问,“这位大人,夫人脖子后的乌青是手印么?”
“是,”那人眼里未带一点情绪,“具体的要等县里的仵作来看。”
雷刘氏身体瘦弱脖子纤细,那枚手印几乎抵到下颚处,快将她的脖子抓在手里,可见杀手的手很大。
陈妈妈悄悄后退两步,手也下意识地拢在袖子里。
兰清若把雷曼儿带到一边坐下,妙闲,薛老太太一干人都默默地坐在一边。
公主一抬手,两名护卫将明月带进来,推搡着跪到地上;明月瑟缩着趴在地上,一脸冷汗。
公主厌烦地叹口气,“今儿这事大伙都知道了吧,雷刘氏死了,被人杀死的,崔大人说凶手十有八九是这个丫头,我没让他报官,就是想问问薛老夫人,这是薛家的丫头,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薛老太太身体摇摇欲坠,她死咬着嘴角勉强支撑着,“一切但凭公主发落,若真是她作下的孽,就依国法处置,我绝不偏袒。
明月脸色死灰般颓败,哀哀地小声求道,“求公主明鉴,我绝没杀雷夫人,我敢对天发誓,我若杀了她,让我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崔大人,”公主无奈地摆摆手,“你问给大伙听听,免得有人说我公主府轻贱性命。”
崔大人长揖一礼,“你里衣的纽扣是什么时候掉的。”另一个锦衣卫上前利落地掀起明月的马甲露出里面青粉的里衣,里衣是对襟圆领衬衫,一排琵琶蝴蝶扣,最下一颗的纽子脱落,半敞着。
明月嗫嚅着嘴唇,“我不知道,这衣裳是今早才换的,当时还好好的。”
那锦衣卫又摁住明月的头,抽出头上的簪子,把她的头发扒拉到两边,近旁的人能清晰地看见头顶一道血痕。
崔大人问,“这伤是怎么来的?”
“这是我适才去给老太太拿外褂,被石块绊倒,旁边的树枝在头皮上刮了一下,还流了不少的血,我怕老太太等急了,就没敢耽误,若不相信我可以带着你们去我摔倒的地方看看,我绝没说谎。”明月跪立起来,急切地分辨着。
崔大人对着公主拱拱手,又扫了眼其它人,“这位丫头身上掉下的纽扣就在雷刘氏的手里,想是撕打时拽落的,雷刘氏的指甲里也有些带血的皮肉,皮肉上还沾着毛发,依下官看正是这丫头头皮上的血肉。”
明月颓然倒在地上,摇着头,“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又倏地立起来,“雷夫人曾来花厅门口探问老太太和公主说完了话没有,说她有事要和老太太商量,我拦住她说,和老太太有什么事也得等离开这里再说,哪有在公主面前说其它事的,很不尊重;当时她很急切,似乎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找老太太,我心里也是可怜她不易,就上去扶住她,谁知她脚下一闪险些摔倒,扯得我也绊了个趔趄,想是那时候她扯掉了我的纽子,除了那次,我和雷夫人都没走到一起,怎么我的纽扣会在她的手上,公主,”她跪着行了几步,一脸仓皇,“真不是我,我没有,想是有人要冤枉我,求公主替奴婢做主。”她全身都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那你头上的伤你怎么解释。”崔大人冷冷地问,“依我看这丫头就是巧言令色,不上大刑不会轻易招供。”
“师太怎么看?”公主突然转向妙闲。
妙闲行了个佛礼,“杀人偿命这是国法,既是国法就得报官,到时候行凶者伏了法,死者也活不过来,且此事牵连了薛家,薛家是这丫头的主家,自然脱不了管教的干系;依贫尼看,雷刘氏的心事就是她的姑娘雷曼儿,若曼儿姑娘有了好的归宿,她也就瞑目了,否则明月就是横亘在曼儿和薛家的一根刺,薛家就再不会照应曼儿,你让她一个孤苦的女孩子该如何是好。”
荣寿狠狠地拍了拍椅子扶手,脸色阴沉。
薛老太太哆嗦着嘴唇,“恕老婆子多嘴,杀人偿命,曼儿是我的侄孙女,我怎么会不照看她,我还是会遵照我的承诺让我侄儿娶了她,公主请放心。”
荣寿冷冷地歪在迎枕上。
明月听到这话像被抽了筋一样,撑了几次都没爬起来,绝望地抬起头望向薛老太太,“我从五岁被卖到薛家就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不敢说一点错没有,却时时小心谨慎,生怕有一点错,我这次被人构陷怕是活不了了,但起因老太太应该一清二楚,薛家那个侄儿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日日流连风月,早弄得倾家荡产,只能到薛家打秋风,老太太想把曼儿姑娘许给他一是填了他的窟窿,二是也好兑现了对公主的承诺,我猜有人知道了老太太的好打算,就是不让你如意,才做了这个么圈套给我,老太太不救我我认了,谁让我是下人,生死都在你手心里掌着呢。”
“梅老弟真是谨慎。”武仁合点头称道,“就该如此,小心驶得万年船。肖大人是如何肯放了兰姑娘的?!”
“开始他一直很嚣张,我连张连生都搬出来他都不松口,后来还是汪主森失踪的消息触动了他,他怀疑有其它势力摸进了城,这个时候他可不想和你们闹掰,庆丰城太复杂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梅效白真真假假地。
“这些形势是你给他分析的?!”武仁合瞄了他几眼,状若无意地问。
“我哪里懂这些,”武仁合质疑的眼光瞟过来,梅效白又说,“我只是替他算了一卦。”
“噢,”仁惠合长舒一口气,“我差点忘了梅家的铜钱卦很准的。”
“见笑,现在也只能当个乐子玩一玩。”梅效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