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山本以为叶云之在拳术方面的天资已经算是得天独厚,可当他在一个多月后第一天拿起木剑,自顾自地挥舞起来时,或许叶云之自己不曾发觉,但旁边的李洛山却是看得呆了,他这一生六十多年,未曾感受过如此纯粹的剑心。
当叶云之收剑入鞘,一旁的李洛山回过神来,急忙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和别人学过剑法?”
并非是他太过的敏感,而是叶云之展示出的剑意,绝非是八九岁的小孩所能比拟的,哪怕相较于自己,也是过之无不及。
“没啊,我以前饭都吃不饱,更别说练剑这种事了。”叶云之一下就被搞得云里雾里。
李洛山想了想,也觉得如此,这个镇子如此偏远,哪会有什么高手来这,若说那个养活叶云之的老乞丐武功盖世,则更是滑稽。
“没学过吗……云之,从今天起,拳法你不必再练了,你不去练剑,那世上就没什么人好去练剑了!”李洛山轻轻地拍着叶云之的肩膀。
“我的剑法天赋这么高吗?”叶云之有些得意,却并不知道,这看似的幸运,究竟在往后的人生里,他要用多少苦痛来偿还。
“我不知道在那些洞天榜上有名的强者能不能做到,但过去四十几年,多次游历,最远已经到达了圣城,也不曾听闻有人生而知之,你的出生却仿佛就是为了剑。”
李洛山虽然随性,但叶云之却从未听他如此称赞别人。
他在初见李洛山时,曾被这样称赞过:难得的一块璞玉,若是稍经雕琢,日后必不为池中物。
在当时镇上的人的看来,这已经是武道大家对他近乎于天才的评价。
“可惜啊,在剑道上,我是一窍不通,你做师傅都绰绰有余,我只能教你蕴气入体的法门,并辅助你入无垢,在剑道的领域上,可是真的帮不到你丝毫了。”李洛山似乎有些伤心,是后浪推前浪的无奈吗?叶云之不懂,他面对着李洛山的赞许之词,也只能讪讪得笑,不敢做任何回答,怕又伤了他的心。
从那天起,武馆里少了一个偶尔打打拳,偶尔看看天的少年;多了一个练剑似乎练到痴的天才。
每天从武馆回去老乞丐那,都要经过七八里路的地,这五年叶云之不再依靠老乞丐的乞讨,自己每次去蹭饭,都为老乞丐或多或少节省下来一些钱,再加上这两个月武馆的补贴,终于在镇子南边的一个桥洞底下安了家,置办了两张床,新买了一套棉被,再加上一个新碗,除了这些就只剩下了四块木板墙壁。
李洛山好几次希望叶云之能住在武馆,这样每天也可以轻松许多,但他还是坚持要回老乞丐的那个家,久而久之,武馆那边也都习惯了。
但日子总不那么如意,总有那么一天遇上了点麻烦。
叶云之正在桥洞边上舞着木剑,三个男孩跑了过来,里面最大的那个对着他嚷嚷:“呦,这不是老杂种家的小杂种吗?什么时候不玩你的拳头?改耍剑了?”
“啧啧,还是木头做的,太寒碜了吧。”小男孩名字叫王虎,每个镇子里总有那么几个小流氓,王虎就是其中一个。小孩们看着他被武馆特别的看重,尤其是当李洛山还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时,心中总会有些或多或少的嫉妒,于是年少的叶云之就成了全镇小孩的公敌。
叶云之停下手中的木剑,凝神看着三个小孩:“我的事,不用你们管。”说罢又准备自顾自地练剑。
“我告诉你啊叶云之,国王的孩子还会是国王,乞丐的孩子也会是乞丐。”王虎突然想到了什么,紧接着又说道:“不对,你也不是乞丐的孩子,你就是个死爹死娘的孤儿!”
叶云之忽然握紧了拳头,身体被气得有些颤抖,却不敢发怒,他们在镇上,本就是最低人一等的。
王虎看叶云之似乎开始有些生气,更加来劲:“叶云之!终于生气了?“
“不过你也真可怜,是那种玩意养着你,跑到街上去,跪在地上像狗一样低声下气地乞讨,可真是……”
叶云之猛地停下,抬起头死死盯住王虎的眼睛:“你说什么?”
王虎被这么一盯,只感觉全身发毛,忍住惧意,颤抖地说道:“你觉得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和他……”
“够了!闭嘴!”叶云之再难忍耐心中的愤怒,将手中木剑系在腰间就朝王虎走了过去。
夕阳从他的身后照来,因为背光的原因,只看得见他黑色的身影,瘦小的身躯映耀在阳光中,一步一步沉稳地走来,在那些小孩的眼里,却已经宛如修罗的化身。
王虎惊惧不已,用力推着身边的男孩向前,一边大喊:“上啊,他只有一个人,别被吓到了,教训他去啊!”
两个小男孩强屏住害怕,往前一股脑冲去,想一人抓住他一只手。在只剩两尺处,叶云之抬脚踢向一人的膝盖,将其击倒,完成后又瞬息收回,以后脚为中心发力,双手抓住另一人伸出的手臂一下把他摔在了地上,一套动作完成仅用了一个呼吸,行云流水。
后面的王虎看见这一幕,连忙停下脚步,双腿颤抖地望着前方。两个小男孩吃痛爬了起来,叶云之一皱眉,两人便急忙逃跑了,连身上的泥巴也来不及抹去。
场间只剩下了王虎与叶云之二人,王虎双腿颤抖,害怕地求情道:“你不要打我,我不敢再讲了。”叶云之并没有就这么原谅他的打算,抽出了悬在腰上的木剑。
阳光穿过阴影,丝丝缕缕地落在剑上,木头的花纹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反射的光线正好落在一只麻雀的身上,明明没有任何伤害,杀意却惊得它远远高飞,还带着畏惧的低鸣。
叶云之拂拭着木剑,绽放去令人胆寒的杀意,如鹰般盯着王虎的的眼睛,眉间的果断似乎是长年与剑共舞的剑客。
一剑抽在胸口,王虎后退数丈,已有些踉踉跄跄,“你才低声下气地乞讨。”
一剑抽在膝盖,王虎跪在了地上,双腿仍在颤抖,“你才跪在地上像狗一样。”
一剑抽在了脸上,明明是木剑,却留下了一条细细的血痕,“木剑,很寒碜么?”
一剑就要抽在脖子上,忽然停了下来,王虎的瞳孔已经睁到了极限,他似乎看到,死神在自己的身边无声地走过。
王虎向后倒下,坐在地上,大腿止不住地颤抖,尿骚味从他的身上弥漫开,浸透了整条裤子。
远处桥洞下一个老乞丐,欣慰地笑了。又匆匆忙忙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大声制止:“云之,怎么能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