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现实的自然界已不存在着任何能够对以钢铁身躯行走于世间的人类带来伤害的猛兽的时候,唯一的危险,来自于另一些人类。
混乱的电离层与地磁场,无法阻挡来自宇宙的高能射线。
这些射线比持续近百年阳光被彗星撞击后腾起的烟云遮盖所形成的黑暗与寒冷更有效的毁灭着地球上所有可见的生命与生灵。
腐海的沼气说明地球上仍存在着微生物。
除此之外有生之年响虎和雅可可唯一见过的可以称之为生命的东西,只有腐海内没有固定形状和形态,像一滩烂泥更多过生命的食腐蠕虫。
那并不是什么动物,而是生命形态更类似于微生物与植物的某种变异生物,或者说新生态体系下生命形态相当原始的动物雏形。
生命,也在恶劣的现实无意识的演变中快速寻找着自己的出路。
可能在地球的某些角落,还会有某些因为幸运与生命力顽强而残存的可以称之为活着的植物。
但随时可能因为移动而误入某些看不见的高能射线范围的动物,基本上没有可能延续自己的种族和种群。
在这样的世界,以探索者的形态行走于世间,除去只能是因为倒霉而没能避开的自然的伤害,唯一能带给你伤害的只有另一个探索者。
那恰巧是这个世间最凶险难防、最凶狠无情、最凶残奸诈的一种威胁。
一种你只需要稍有迟疑或些许的大意,就将你推入万劫不复的威胁。
老鬼与勃勃尔并没有跟响虎多说太多。
那些他们以往的同伴用自由与悲惨命运乃至自身存在于这个世间的权力给他们交换而来的经验,不是用嘴可以说清楚的。
离开腐海第天的时候,响虎亲眼看见了押送被俘野外自由虚无的捕奴团队伍。
数百只(我们只能用只)残破虚无被磁性锁链锁住腰间和双手,默默的在十几个脚踏独轮驱进器手持枪械形武器的捕奴团成员押送下走向远方。
残破如当年的岩浮老鬼和勃勃尔,相同的,他们并不是都有健全的四肢特别是双足。
将近一半的残旧探索者,实质上并无行动能力,是被周边默默前行相对健全的探索者机体,通过磁性锁链在地面上拖拽着前行。
在这只队伍的上空,是六七个脚踏喷射动力踏板呼啸来去往复盘旋侦查的捕奴团成员。
那种喷射动力踏板就是响虎曾经考虑过采用,但考虑到雅可可的平衡性而放弃的飞行道具。
那是一个探索者机体保持双足与肩同宽姿势刚好可以站立在其上的方形底座。
它通过磁力吸附双足,通过下方和侧方喷射气流而实现飞行与移动,依靠双足力度的控制实现转向,而足跟与足尖处的几个脚踏按钮,则控制它的高度和速度。
响虎想起昨天夜里勃勃尔带领自己在第一排行进探查时,因听见某种疑似响动而改变的前进方向。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正是那个决定,让他们躲开了毫无知觉闯入捕奴团营地的际遇。
响虎亲眼看见一只不知怎么挣脱了磁性锁链的残破探索者飞奔着扑向十米外的一条斜坡,似乎是想借助斜坡的地形翻滚而下拉开距离之后隐蔽逃脱。
一名踏着飞行踏板警戒的捕奴团成员直接绕到他的前方用踏板撞中了他的面门,让他向后倒飞出去。
两个手持枪械形武器的探索者从独轮驱进器上下来,一人一脚,从正面狠狠踩中他探索者膝盖的部位。
原本就残破的探索者机体,承受不住如此的力度,他的双腿齐膝而断。
在粗暴的扯断断裂的双腿间的导线连线与运动弹力纤维后,这双小腿被随手扔到了后方一辆翻斗车的车斗里。
而那名试图逃脱的虚无探索者,则在绝望的嘶吼中被重新锁上了磁性锁链。
一切都毫无变化,只是他从负责双足行走拖拽着其他人向前的那部分探索者,变成了犹如烂石破瓦般被人在尘土中拖拽着前行的一员。
一切快若闪电,无论是事件的发生还是事后的处理。
旁边凑过来观看的雅可可甚至刚来得及握紧拳头,还没来得及为那名试图逃脱者的机敏低声的喝声彩,那队伍就已经恢复秩序沉默着继续前行。
除了磁性锁链拖拽腾起的尘土里,那饱含着绝望、悲愤与不甘的嘶哑喊声,逐渐转变为低沉的悲恸嚎哭声。
“捡腿甲,是因为每一部分零件,他们都会想办法换成钱。”看着那队伍渐渐远去,同样在旁边隐蔽着观看的勃勃尔向林东阁、响虎和雅可可介绍道:
“如果能相对完整而配合的回去,大概率会被卖个好地方。因为那说明生存能力强和服从性好。”
“那残破的呢?”雅可可想起刚刚那个试图逃脱的探索者,有些担心他的下场,不由得追问道。
勃勃尔再次沉默了,那似乎是他所不愿想起的答案。
旁边的老鬼接话过去答道:
“不止有残破的残疾的,还有一些只剩存储芯片的。这一部分会被卖到最脏最累的地方,还有的会被装上痛觉驱动程序以强迫服从。”
他深深的看了面前的三人一眼,认真的说:
“所以,万一你们被抓了,千万别试图反抗和逃脱,哪怕你们发现有逃脱的机会。”
“有机会都不逃?”林东阁不服了,这不是劝他当傻叉么?
“十有八九是假象。”勃勃尔叹息:“他们做这种生意的,根本不可能给你真正逃脱的机会,只不过会故意给每个看好的对象几次机会试探服从性而已。”
“所以,”他看向林东阁:“如果你以后真的落到那种境地,要逃也要等被卖掉之后,熟悉环境之后再尝试。”
“那又是为什么?”看林东阁似有所思的样子,响虎插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