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重霜,下了小雪,天气就格外寒冷干燥,我在屋中站定,从一个二十几岁的身体穿越到古代六岁的身体,还不是特别适应,拱了拱冻得通红的鼻子,贴身丫头流云立刻上前为我解下了蜀锦大氅,边拍打着大氅上慢慢融化的雪珠子,边急切地说:“小姐快些到暖炉旁暖和暖和身子吧,这暖炉是早就命人着的。”
“这么大雪,偏生小姐还要到这竹意轩来看什么劳什子的,若是回头冻着了,可怎么好?”浮珠年纪略小些,我一出生就伺候在我身边的,与乳母一样与我最是亲厚,在我面前说话素来没大没小惯了的,可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搀着我坐到了太师椅上。
“放心吧,来竹意轩看本就是父亲允了的,回头**面前我也会替你担着的。”我人小鬼大的机灵模样顿时逗乐了浮珠,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佯装凑趣道:“好好好,那就仰仗着我们最厉害的小姐了。”
一时间,连谨小慎微的流云都掩着嘴角偷笑,屋里顿时一片祥和气氛。
突然,只听见门外厚实的雪地里踏过发出吱吱声,我们三人均是一愣。这竹意轩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来的,是父亲的房重地,虽然里面看似只是珍藏了几架子籍,并无其他,可对父亲这个纯正的读人而言,就是他的命。而我,也是因为年纪小,又是幺女,是父**含在嘴里的宝贝疙瘩,加之从小早慧,读很有几分父亲的执意,才被允许可以偶尔出入房看,却不得外借,连**都没有这个特权呢,如今却是何人这般大胆呢?
远处的脚步声跨过了围廊,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熟悉,我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是父亲。”
“父亲。”我欢呼着从太师椅上滑了下来,迈着小短腿蹭蹭蹭跑向了门边,吓得浮珠和流云措手不及。
我却率先打开了门,蹭了父亲一个满怀。父亲没想到房里还有一个我,突如其来的撞击下差点仰面而下,幸好身旁不知谁背后扶了一把,才堪堪站稳了脚跟。
“胡闹,没大没小的。”父亲语气严厉地瞪了我一眼,可转眼,又宠溺地搂紧了几分。
“父亲为何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我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父亲,望的父亲心坎儿都软了,又想起身后跟着的几个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把我又放了下来。
“没事,回去吧,天寒地冻的。要是想看,下次天晴了再来就是了。我让单柱跟着你回去。”并没有直接回答我。
“不嘛,我才刚来。”我不满地嘟着嘴。
父亲正要在劝解些什么,眼瞧着他身后一位身穿藏青色对襟缂丝锦袍的男孩子站了出来,约摸着比大哥略略年长的模样,淡淡道,“无碍的,不过看罢了。”
“小女顽劣,实在是怕坏了几位皇子的兴致。”父亲仍然兀自辩解着,惶恐作揖。
我讶异地抿了抿嘴,没想到这几个小屁孩原来都是皇子,是了,我真是笨,父亲是几位皇子的启蒙师傅啊。
我凝眉望了过去,正好与那个男子四目相对,他目含春风,唇皙染笑,看似端的一股云淡风轻,细看却是拒人千里。不敢再越矩,就着浮珠的手,冲着几位皇子福了福身,就要离开。
“你几岁了?”身后不知谁问了一句。
我一怔,回头看过去,是另外一个小男孩,穿着五福团簇小袄,大约与我差不多年纪,肉嘟嘟的小脸充满好奇地打量着我。
“回五皇子,小女六岁”父亲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替我回答着,恰巧挡住了我的视线。
“那你叫什么名字?你这么小,也会识字?”这位五皇子不依不挠地,索性绕过父亲走到了我的跟前,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
望着他善意款款的目光,我心不由得就软了,抿唇绽出了一个天真无比的笑颜,“你可以叫我子衿,我当然识字啦,我看的兴许还不比你少呢……我……”
“行了,五弟,外面冷,进来吧。”那个三皇子不紧不慢地开了腔,打破了我俩的对话。那个五皇子显然意犹未尽,瞥了瞥我,又瞥了瞥身后的三皇子,还是走回去了。
我最后是由单柱带着送回凌菡苑的,现下外面雪虽然停了,可地面到底积了雪,流云和浮珠年岁轻,又是女子,我如今才堪堪六岁,父亲怕我摔了,单柱是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最得力的小厮,他放心。
回了凌菡苑,小厨房就送来了杏仁露和几碟子热乎乎的小点心,我一时倒也饿了。又听见碎嘴的眉儿告诉我,大厨房那里得了消息,父亲已经知会了**,中午膳食要多添几个菜,要摆在水云阁的。眉儿是我刚分了屋子后提拔上来的一个二等丫鬟,性子俏皮,我就喜欢她打探消息的本事。一边吃,一边细细思索着。
父亲是四皇子和五皇子的启蒙师傅,两人年岁相近,所以就一同习学了。我祖父早逝,但却是当今帝师,当时这个皇帝还只是三皇子,后来二皇子登基,几位年长的皇子都被打压发配,祖父受到连累,辞了官,父亲堂堂一个状元郎,也被发配赋闲在家。直到后来三皇子举事,夺权登位,祖父已经去世,皇帝便恩赐父亲成了两位皇子的启蒙师傅,封太傅。大伯父也重新受到了任用,远在安阳。
正当想的入神,**携着红袖过来了,我是前两个月才分了院子,从前一直是住在**院子里的,**放心不下,隔三差五地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