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的瑞士已经开始逐渐变冷,位于山区与丘陵交界地带琉森因为这种冷空气的对流,加上琉森湖的水蒸气,每天早上都会在地面形成大片的团雾。
随着太阳的升起,这些团雾会逐渐上升,形成天上的云。它们或者逐渐消散空中,但是大部分时间都会转化成雨云,带来一阵阵雨水。
这里的天气预报是不准的,大雨随时都能下起来,太阳也会随时探出头。
约纳斯开着车,旁边坐着奶奶,以不超过三十公里的时速,向镇上开去。
汽车行驶在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四周都是云雾,如同仙境一般。
沁入心扉的新鲜空气呼吸进肺里,能让人感觉到空气都是甜的,生命得到来自大自然的滋润。
汽车停在了镇公所的院子里,平日里聊聊无人的镇公所今日非常热闹,镇公所小楼门口的两个木牌上面,新贴上的白纸,揭示了今日热闹的原因。
左边的木牌上,贴着的是一张为猞猁扩大生存权的投票倡议。
曾经被瑞士农民认为是祸害的猞猁,如今数量急剧减少,已经到了需要保护的地步。
但是瑞士的法律从来不是少部分人拍拍脑袋就能确定的,任何法律条款的修改,都需要全民投票。
每个瑞士人一年平均要投票四十次以上,大到修改宪法,小到保护动物。
右边的木牌上面不是全民投票的告示牌,而是为了一家来自阿尔及利亚难民的小镇居民投票。
来自阿尔及利亚的赛义德一家六十年代初期以难民名义避难瑞士,并被安置在难民营,六五年被安置在梅根小镇。
他们在小镇上生活的时间与约纳斯一样长,但是他们只能白天出难民营工作,晚上回难民营休息。
他们这些难民没有自由迁徙的权利,没有自由工作的权利,他们的孩子也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利。
赛义德是五户难民化最高的一个,他曾经接受过西方教育,积极融入瑞士社会,也因此获得了不少人的认同。
难民入籍是不可能的,但是除了入籍之外,瑞士还有针对外籍人士的不同居住权许可。
获得第三类许可,他们就能有条件地享有教育和工作的权利,获得永久居住许可,就能享受大部分公民权。
年满十八岁的约纳斯第一次拥有投票权,这也是他第一次投票。
赛义德一家十一口人今天齐聚镇公所,他们一家,现在已经繁衍到了第三代。
这个时候,他们如同受审的犯人,以一副谦卑的模样等待镇民的审判。
看到他们身上的长袍,缠头,女性带着的面巾,约纳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除了他们,镇上还有五户难民,在其他难民营,也有跟他们一样的难民。所以繁衍权,他们还是有选择的余地的。
经历过后世的难民潮,整个欧洲被这些难民搞的乱七八糟,虽然看他们一家似乎很可怜,但是约纳斯的心里并没有半点怜悯。
关于猞猁的投票,直接投票就可以了,有两天的时间限制。
但是关于赛义德一家,有一场问询会,然后直接就可以决定他们的命运。
云层虽然很厚,但是现在还没有下雨,问询会就在镇公所的院子里进行。
梅根总共有三千人,大约七百户,今天来了大约有五百个家庭的代表,达到了投票的三分之二要求。
因为怕下雨,在克莱蒂镇长主持下,问询会进行的很快。
他简单介绍了赛义德一家在镇上生活的十八年期间的贡献,他们父子三人干了多少脏活,累活,为多少家庭提供了服务。
然后让镇上民众向他提出一些问题,由赛义德一家回答。
首先是几家支持赛义德家庭的镇民,他们提出的问题都很肤浅,一切似乎很顺利。
但是很快,在镇上担任导游的施特劳布夫人站了出来,问道:“赛义德先生,在我还是个年轻姑娘的时候,你就已经来到了镇上,但是十八年来,你们依旧身穿民族服装,你的孩子们依旧不能说一口流利的德语,请问,你如何证明你们能完美融入我们的社会?”
“我有六个孩子,其中的四个都出生在梅根,我们将梅根当做自己的家。他们的德语不好,是因为他们一直生活在难民营,这是环境的因素造成的。如果他们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在外面,接受教育,他们的德语交流一定会更好。”
另一个声音问道:“我们是一个天主教社区,请问,你愿意为了融入我们放弃你原本的宗教信仰吗?”
赛义德沉吟了一下说道:“瑞士的宪法赋予了所有人宗教信仰的自由,我不认为不同的宗教信仰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活和谐。”
约纳斯轻轻地摇了摇头,却被汉娜注意到。她低声问道:“约纳斯,你怎么看?”
“我不认为他们做好了成为我们一员的准备。”
汉娜点了点头说道:“十八年的时间都不能改变他们,他们躲在难民营里面享受着我们的救助,却不愿意融入我们的社会,真的非常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