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璇早就已等在登极殿外,远远看见她的仪仗逶迤而来,今日的她,有一种陌生的美丽。
君郦雪发梳成鬓,头戴花钗金冠,两鬓上嵌飞鸟花钿,额前华胜扣住青丝满头,看上去庄重大气,贵气逼人。
层层叠叠的青蓝色中单外着大红翟衣,翟衣上绣赤翅飞鹤,袖口及衣襟边上精致的黼纹交错,身前蔽膝上又绣赤鹤两对,振翅欲飞,美轮美奂。
纵然来人华服锦衣,却都不及她容貌摄人心魄,玉面嫣然,凝眸远看,缓缓走来如天女下凡,只是……
那磨皮擦痒的表情算是怎么回事?
君郦雪看见桓璇盯着她,以为又惹这货不高兴了,小跑着上前两步,“久等了,是她们磨磨蹭蹭的太麻烦,话说你今天穿得也挺好看的。”
上上下下又将他打量了个遍,他这一身广袖喜服外套,金色卷云纹刺绣压边,背绣日月星辰,广袖上绣十二神兽,红色蔽膝垂在身前,朱雀展翅衔珠,更衬得他俊朗非常。
豪气云天地拍拍他肩膀,君郦雪满意得笑出星星眼,“不错不错,人靠衣装马靠鞍,收拾收拾才像样。”
桓璇白眼,她这样子哪是去成亲,分明是去拜把子。
活生生打散刚才的旖旎幻想,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未来妻子会是什么样,温柔似水还是贤惠端庄,她或许是大家闺秀,也可能是情投意合的普通姑娘,但从未意料到会是眼前这个不着边际的公主殿下。
吉时还早,两人不得不等在殿外,君郦雪两眉皱成八字,看着登极殿外高高的阶梯,忍不住揉肚子,“不过我好饿啊!”早知道她就起早一点了。
桓璇扭头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解开腰间的荷包递过去。
竟然是肉脯!我滴个乖乖,君郦雪现在就是个狼吞虎咽的饿死鬼,在女官发现之前就已经三下两下把肉脯吞了下去。
一边吧唧吧唧吃着一边感激涕零,“你早就知道我来不及吃饭是不是?”
桓璇目光平视,“不是,是为我自己准备的。”
“你这人怎么…呃嗝!嗝…”
接下来半个时辰,都在君郦雪莫名其妙的打嗝中度过,几个女官全程冒冷汗,桓璇简直没眼看,与她并肩来到登极殿中,跪拜受训,行礼册封。
恭帝看着两个年轻人郎才女貌,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才稍微松了一点,希望这臭小子能对雪儿好吧。
等礼官主持共牢而食的时候,君郦雪已经连肉都夹不稳了,她试了几次那肉片都从长长的筷子间掉落,“这怎么…嗝!怎么…嗝夹不上…”
满殿的王侯命妇忍不住掩唇偷笑,这个公主殿下啊,桓璇看着对面急出满头大汗的君郦雪无奈叹气,老天给他的这个媳妇果真另类,夹起一片肉稳稳送到她嘴边。
“吃。”
君郦雪咽了咽口水,顶着众人火辣辣的目光张开嘴,一片又一片,桓璇站在她对面喂她吃,冠下的表情平静,没有半分局促。
他的眼睛眉毛,他的鼻子嘴巴,君郦雪从来没有此刻这样看得清楚,心里某个沉寂多年的地方开始缓慢的跳动起来,渐渐一发不可收拾。
时间仿佛静止,没人愿意把目光移开,一个天真貌美,一个稳重温柔,他们确实很相配。
等终于接受完这场凌迟坐上出宫的凤车,整个人已经如身在云端。
还好沿街围观的百姓们喧天的欢呼声提醒着君郦雪不是在做梦。
挑开珠帘只能看见他端坐在马上笔直的背影,原来一个人的背影可以这么好看,单单是一丝不苟的发冠,紧紧束缚的腰背,都能让人心里生出许多遐思来。
桓璇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回头与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挑眉,这是犯花痴了?
赶紧把珠帘放下,君郦雪摇头苦笑,自己真是被他的美色给冲昏头了。
一把又一把的金叶子掺杂在喜糖中洒向街边,百姓们争先恐后地哄抢起来,当然还有不少人是为了来看她们的桓公子最后一眼。
少女的哀叹伴随着锣鼓喧天,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双眼睛紧紧的锁住凤车里模糊的身影。
三年,他和她朝夕相处三年,但是他们的缘分似乎只有那短暂的三年,她回国后以最快的速度嫁给了别人,一点机会都没有留。
送亲的队伍早已远去,好像也带走了窗边人的思绪,他双眼空洞,木然地摩挲着手里的骨笛。
“殿下,周围细作众多,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侍卫上前担心的说,这里好歹是长宁的都城。
只是那人恍若未闻,喃喃自语,“章毅,没有什么东西是等待能换来的。”
桓璇没有什么爵位,所以他们的府邸还叫富阳公主府,君郦雪在崭新的新房里东看西看,这也是她第一次踏进自己的府邸,没有那么多华而不实,院落清新雅致,修得不错。
夜幕降临,窗外种满了海棠,花香浓郁,这季节开得正好,前厅宾客喧哗的声音远远传来,看来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
君郦雪早就把姑姑们赶出去,让宁九好好给自己松松筋骨。
“可太累了——”
君郦雪一边享受宁九的按摩一边翻动着桌上的契约,这是她拟好的条条款款,一会儿得让桓璇把它给签了。
而此时前院的桓璇也正沉着脸任周诩摆弄,他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装备,“你看看,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金丝软甲,你一会儿进去的时候就贴身穿着。”
抬起来在桓璇身上比了比,咦,还挺合身的,“有了这个,保证普通的刀剑根本伤不了你。”
木云笑得肩膀抖动,公子这是去洞房,又不是去上战场,周诩又从手边拿出一个匣子,“还有这个,你一定给带上。”
桓璇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里面有几颗大大小小的木珠子,用眼神询问他,周诩自豪的拍拍胸脯,“这是上等的安息香,只要放上一颗在床头,不管是什么样的母老虎都能立马见效,到时候还不是任你为所欲为。”他邪恶的一笑,忍不住脑补一出大戏。
桓璇扭脸就走,这厮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这可是我的独门秘籍啊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他同情地目送桓璇走远,挥挥小手,兄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