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回到林外营地,太阳快落山。一顶顶帐篷笼罩在阳光里,宁静祥和。 谁都不知道林中刚刚经历怎样的激战,更没有瞧见林中一具具横尸和满地鲜血。 在营地玩射箭玩得不亦乐乎的陈瑾,见到一大群人回来,不仅有白水院学子,还有国子监,两方人马混在一起,精神不振。 他只当是他们打了一天猎累了,让下面的人去准备吃喝的东西,自己丢下弓箭迎上去。 还未靠近发现人群里两个满身是血的人,其中一人伤重与旁人同骑一马。 什么情况? 这两人不都是白水院的吗? 内讧了? 干架这么狠? “大夫,快叫大夫!”陈瑾着急地拍着身边下人催促。 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以防狩猎中出现受伤不能及时医治,提前带了一位大夫过来。 岳杰和居钟将齐项义扶进帐篷,大夫已经在候着,药箱里的东西都准备好,齐项义刚躺下,大夫就着手医治。 齐项义除了肩头的伤重外,身上还有几处轻伤。 秦復也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蓝丹帮他处理身上的伤。 他虽然每一处都是皮肉伤,伤口比较浅,但伤口都比较长,身上上上下下前前后也有五六处。 上药的时候,药物灼伤疼得他龇牙咧嘴,想叫又不好意思在蓝丹面前叫疼,最后直接用帕子把自己的嘴给塞上,憋得脸蛋通红。 蓝丹看他这举动,动作轻了一些,宽慰道:“这药虽然比平常的药疼些,但是伤好得快,不易留下疤痕。” 秦復点点头,心里却是在想:就没有止疼且效果好的吗?为啥所有见效快的都这么折磨人。 当上身的伤都包扎好,蓝丹要去剪开他裤子,帮他包扎大腿上的伤口,秦復立马挪了下身子,伸手挡在伤口外。 吐掉嘴里的帕子道:“我自己来。” 这位置……着实不方便。 蓝丹却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我是大夫!眼中无男女。” 秦復:“……” 你眼中无男女,我眼中有男女之别,自己清清白白的男子,哪里能够让别人随便看的。 看后负责吗? “我自己可以。” “你身上都是伤,自己怎么来?” “我可以。”秦復争辩道,“这点小伤没事。” 鸪羽见秦復坚持,上前道:“蓝姑娘,我来吧!”从蓝丹手中接过剪刀。 蓝丹瞧伤口也不深,上完了药后,血也止住了。习武之人多多少少都受过伤,身为护卫应该处理起来驾轻就熟。她也没再坚持,将绷带放在旁边,提醒鸪羽:“伤口没有缝合,伤在此处容易撕扯到,包扎时注意些,尽量绑紧。” “好,我知道了。” 蓝丹这才起身走向旁边避开视线,顺便将帐篷内的灯点上。 “呃——”秦復终于没忍住疼叫了一声。 蓝丹忙回头,正见到秦復裤管已经剪开,大腿处刚缠上的布带又被鸪羽松开,一条腿全部裸露在外。 她不自觉微微垂下视线。 “还是我来吧!”放下手中东西走上前。 秦復抓着已经破烂的裤腿忙遮掩,“不用不用不用!真不用!” 抬头看到蓝丹面颊淡淡红晕,不似刚刚那般淡然。 不是说医者眼中无男女吗? 看来也不……全是。 蓝丹被拒绝,再次转过身折返回去。 秦復小声责怪鸪羽:“你轻点不行吗?” “蓝姑娘说要绑紧些。” “那、那也可以轻点。” 鸪羽:……你可真会为难人。 坐在一旁看了许久的裴野终于看不下去,重重吐了口气,“你堂堂一个武林盟主,这点伤至于哭爹喊娘的吗?” “我……你……谁哭爹喊娘了?我也血肉之躯,疼不是正常的吗?你受伤不疼?” “疼,但不会叫!” “我……我没叫!”秦復嘴硬不承认,气势明显瘪下去。 裴野:“刚刚谁叫的?” 秦復:“……没听见。” 裴野站起身朝外走,边走边嫌弃道:“娇气!” 秦復指着裴野骂道:“你才娇气!” 鸪羽小心翼翼终于将他的伤口包扎好,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
> 黄孚这会儿急慌慌过来,进门就着急地道:“萧缨还没回来。” 秦復心头一紧,朝外面瞧,天已经黑了,半月挂在空中。 当时萧缨策马逃走的方向是朝北,北边是密林深处,地形更加复杂,禽兽也更多。 当时两个黑衣人追杀过去,未见黑衣人返回。 他急忙出帐子,门前裴野一把抓住他,劝道:“你身上还伤着,我带人进林子里找。” “他是为了替我报信才被杀手追杀,我必须去,这点伤不算什么。” “不疼了?” “找萧缨要紧。”人已经去牵马。 一队十几人进入林子,边走边喊,声音和火把惊扰林中的飞禽走兽,枝叶和地上都传来声响,偶尔听到禽兽的叫声,寂静夜里,叫声略显凄凉。 他们来到下午黑衣人刺杀的地方,并没有见到萧缨,倒是见到嗅到血腥过来的野兽。 他们根据萧缨当时留下的蛛丝马迹继续朝林子深处寻找。 秦復的心也随着马蹄越走越紧。 萧缨根本不是那两个黑衣人的对手,若是被黑衣人追上凶多吉少。 他在心中默默祈求,祈求萧缨甩开两名黑衣人,没有回来只是因为天黑迷路。 “萧缨——” 他用着内力冲着黑漆漆的密林深处呐喊,声音传了很远,甚至听到隔壁山体传来回音。 黄孚等人也扯开嗓子高声喊。 已经深夜,还没有寻到人,众人更加提心吊胆。 黄孚害怕道:“若是他有个好歹,怎么向萧将军交代。” “闭嘴!说点好的。”秦復不悦地斥了一句。心里却也因这句话更加惶恐不安。 如果萧缨有不测,别说是他了,就是长公主都没办法向萧将军交代。 “萧缨——”他再次大喊。 众人也跟着喊。 眼看着已经四更天了,秦復心要提到嗓子眼,晚一刻找不到危险就多一分。 恰是这时,骑马走在最后边的沈柏指着旁边的树道:“这里有箭支。” 众人立即停下来,秦復掉转马头过去,果然见到一棵树干上钉着一支箭,他伸手取下,翻看箭身,上面刻着一个“萧”字。 当初为了区分是谁的猎物,所有学子都在箭身上刻了标记。 这是萧缨的箭。 众人看到希望,四周寻找萧缨和黑衣人经过的痕迹,并冲着周围大喊,人群也向四周散开寻找。 终于在黎明时听到了林中传来回应。 一队人急忙奔过去,萧缨骑在马背上,满身是血,但只是面色看上去疲惫,并不像身受重伤。 秦復还是立即跳下马跑过去询问他:“有没有受伤?” 萧缨也下马,看了看自己手臂道:“小伤,没事。” 秦復抓起他手臂,小臂上有野兽咬伤的痕迹,从伤口看并不深。 秦復当即一把抱住萧缨,“好兄弟,你没事就好。”用力拍着萧缨地背,眼眶温热。 秦復被他这举动搞得有点手足无措,也回拍了了下他,“我福大命大,才不会有事。” 回去路上,萧缨和他们说下午被两个黑衣人追杀后的一系列事情。 两个黑衣人追了一段路,被他甩掉。他害怕黑衣人在后方没敢回走,想绕行回去,却不想迷路了。天黑后又遇到了野兽,身上的血和手臂的伤都是和野兽搏杀时留下的。 最后他实在走不出去,索性就往回走,当时甩开黑衣人后,他也担心迷路沿途留下标记,这才得以见到他们。 出了林子太阳已经升起来。 虽是三伏,山中清早还是有些凉意。 到了营地,正碰上徐坚带着几个武学馆学子牵着马准备回城。 “输不起要跑啊?”萧缨打马到跟前取笑。 徐坚上下扫他一眼,衣衫早被鲜血染透,脸颊、脖颈都沾染血迹,人却没有什么事,他冷哼一声,“你还没死呢?” “不给你烧完头七我怎么会死。” 徐坚不搭理他,翻身上马,驾马朝营地外山路去。 萧缨冲他后背叫道:“徐坚,你是个男人输了就认,别怂得跟个娘们儿一样。你这舞迟早得跳给小爷我看!” 旁边帐篷里刚露出头的武学馆学子,立马又将头缩了回去。 萧缨打马从帐篷前经过又嘲讽了两句:“一个个学武的,连读的都比不过,还有什么脸出
门,找个老鼠洞钻进去得了!” 秦復看他得意的样,拍了下他提醒:“差不多得了。” “那不行,咱们扬眉吐气了,那不得狠狠挫挫他们锐气,否则还以为咱们怕他们似的。” 国子监学子没一个露头说话,不知是输了面上无光,还是昨日被吓的。 回到帐篷后,秦復吃了点东西,身上撕扯开的伤口又重新上药包扎,便就去看望齐项义。 有大夫照顾,伤势没什么大碍,对以后没啥影响,多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秦復冲齐项义拱手很认真施了一礼,“昨日多谢齐兄出手相助。” 齐项义笑了笑,略带惭愧道:“没给你添累赘就不错了。” “这哪里的话,若非齐兄帮忙我这会儿尸体都凉了。” 两人客气几句,秦復便让他先休息,自己也回帐篷去休息。 昨天累了一天,还经历一场恶战,又心惊胆战一夜,精神的确有些撑不住。 休整了小半日,他们也启程回城。 回到平京城太阳已经落山,他们相互道别各自回府。 秦復一行人刚经过西市,鹤翎出现,让他去长公主府一趟。 他也正想请教自己老爹关于黑衣人的事情,让王乔和燕羽等人先回去,自己跟着鹤翎过去。 公主府的正堂亮如白昼,城主和长公主都在等他,两个人不知说着什么,脸色都不太好。 他刚进门,城主便问:“刺杀的黑衣人和当年武庆山杀手是同一帮人?” 秦復愣了下,第一句不应该关心儿子伤势吗? 或者问问儿子累不累?怕不怕?饿不饿? 哪有上来就问这个的。 “是。”秦復还是规矩地回道,走上前朝二人拱手施了一礼,“儿子虽然看不出他们的武功出处,但是他们的箭法招数儿子都记得,而且暗器用的都是柳叶形飞镖,两次刺杀幕后定同一人。” 秦復将黑衣人的情况,以及当时刺杀的情形详细说一遍。 城主起身道:“将杀手的箭法招式演一遍。”人朝正堂外走,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秦復知晓老爹见多识广,走到门外,随手抽过院中侍卫的剑便演示,把能记住的招式都舞一遍。 长公主问:“可有看出来?” 城主轻叹一声,微微摇头,他驰骋江湖几十年,还没见过这套剑法,招式狠辣阴邪,几乎只攻无守,创立这套剑法的人最初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刺杀。 这种武功在武林正派眼中便是邪门歪道,武林中不会有人去练。 秦復将剑扔给侍卫,说道:“儿子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何人要如此置儿子于死地。” 他走上前将城主和长公主拉进正堂后,说道,“这次儿子前往北山狩猎,提前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都是一些勋贵官宦子弟,不太可能。江湖中人,除了儿子身边的那几人,也就是漕帮少主。星罗城与漕帮并无恩怨,这次齐少主为了救儿子身受重伤,儿子觉得不太可能是他。” 城主复坐下,琢磨须臾道:“你身边的那几人,背后门派可都不简单。” “儿子虽然怀疑,可找不出他们要杀儿子的理由。” 长公主此时放下茶盏道:“官场上的人没有杀你的理由,并不代表不会被胁迫或收买。凡是知道你去北山密林之人,无一人逃脱嫌疑。这些官宦子弟为娘已经派人去查了,江湖那边你们父子去查。” 秦復对长公主这个决定倒是有些意外,自己还没回来,已经着手调查。 他笑着道:“谢娘。” “嗯,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 秦復:“……” 儿子刚经历过刺杀,现在身上还有伤呢! 别人家父母都心疼要死,问长问短,甚至要抱着儿子哭一场,庆幸儿子没事。怎么到他这儿饭都不给吃一口,直接将人朝外赶。 秦復委屈巴巴:“儿子是你们亲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