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小巷,乌云遮蔽了月亮和星光。 宋熙恒弯下腰,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披风,哑着喉咙呼叫默默跟在他身后的暗卫,“金乙,金壬?!” 无人应声,黑暗里的院墙后‘咻’得升起一束拇指粗细的烟花,在空中炸亮。 是暗卫的联络信号,代表遇袭的红色! 他曾在回京路上遭遇埋伏,险些丢了性命,加上他手里无人可用,出宫开府前,圣上不仅调派三百人禁卫军编组郡王府的护卫军,还暗中赐给他一支暗卫小队。 暗卫的另一种称呼叫做死士,他们由专属圣上的特殊部门从小培养长大,为圣上暗中处理秘密事务。他在寿州一行时测试过,他不让外泄的行踪就连圣上都被瞒住了,暗卫对主人绝对忠诚,因此他们绝对不会擅离职守。在接受这支暗卫小队的后,恶补各类意外情况的交流信号,在看到红色烟花后,他应该以最快速度离开事发地,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宋熙恒唇瓣不自觉的颤动了几下,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他捂住怀里小狗的嘴巴,悄无声息的贴着墙角慢慢靠近,没有拳脚相搏的声音,只有黑红的鲜血慢慢淌了出来。 金乙一支手捂着被捅了个对穿的喉咙靠坐在墙边,另一支手垂在身边,手指前不远的地上躺着装有特质烟花的竹管,毫无起伏的胸腔预示着他似乎已经没了呼吸。 宋熙恒刚从巷子转角探出脸,黑漆漆的阴影里突然伸出一直骨节凸出的手,直奔他的咽喉。他抬手格挡住对方的胳膊,借势向后仰,撑着地面翻身拉开距离。 是金甲,他从另一边追着信号烟花前来支援,交手后才认出宋熙恒。他的视线匆匆扫过宋熙恒全身上下,确定主人没有受伤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殿下恕罪,是属下来迟了。” 宋熙恒摆手叫他起来,“金乙如何?” 金甲摇了摇头,“周围没有留下搏斗的痕迹,金乙身上没有其余伤痕,他最后时刻拼尽全力放出一枚信号,金壬只怕同样凶多吉少,对方的刺杀手法十分老练,猜测他们和属下同出一类。” 京中各府只能有规定数量的护卫,不允许有暗卫的存在。然而端亲王和太子殿下出宫建府多年,他们手里只怕也握着不少这样秘而不宣的暗棋。 所以带走常满的人,原本是冲着他来的?! 宋熙恒脑子一片空白,脚步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他竟然还是连累了常满! 他声音颤抖:“他们带走了和我同行的女孩,命令所有人都出去找……必须将人找到……” 金甲打手势让跟来人先去执行命令,他寸步不离的跟在宋熙恒身边,他从没见过向来冷静自持的主人如此慌张,“殿下,咱们先回舍馆,这里不安全”。 宋熙恒搂住怀里小狗温暖的身体,强行镇定下来,以刺客的身手若是只为杀人那当场就杀了,他们特意选择把人绑走,肯定有所图谋,他吼道:“让吴保拿我的令牌去寻知府,封锁城门,在找到人之前不许放任何人离开府城……不,我亲自去……” 金甲带着几分犹豫跟在他身后,睿郡王出行的仪仗还在京城前往淮宁府的路上,他们是脱离队伍骑快马赶来的,此时去寻知府,主子隐藏了一路的身份就要暴露了,到时候简易版的护卫队伍还不知道能不能保护好他。 小狗鼻子在空气里嗅闻,突然发出刺耳的狂叫,用力咬着他的袖子向另一侧挣扎。 宋熙恒顺着它的脊背抚摸,“不怕,我马上就会找到阿满的。” 他的话,与其说是在安抚小狗,其实更像是在安慰自己,试图平复心里像野火一样蔓延的不安。 金甲想起他们驻地另一侧的猎犬培养基地,“殿下,这小狗似乎想要带路,狗的嗅觉灵敏,或许它能找到姑娘的行踪。” 宋熙恒脚步一顿,顺着它拉扯的方向往前走几步,它不再狂叫,只剩下小声的呜咽。 - 常满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 她还记得她走在巷子里,脖颈后面突然遭到了重击,她还什么都没看清楚就晕了过去,途中她似乎再次撞在了一个尖锐的物体上,强烈的刺痛短暂唤醒了她的意识,她似乎被绑着塞在一个麻袋里。 她花了好半天才找回四处飞散的意识,这似乎是个没有窗户的狭小房间,光线暗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手脚还被捆住,嘴里塞着破布条,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脖颈后侧得疼痛传遍整个后背和后脑勺,她头上的发簪没了,倒是衣服还完整无缺的穿在身上。 她起不了身,只能一动不动的蜷在地上。 外面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他们正在就怎么处理自己而争执不停。 沙哑
的嗓音,“不能再拖了,趁着天还没亮,按照雇主的要求快点送她上路,还来得及绑上石头沉尸河底。” 常满的心沉到了胃里,是谁这么狠她?她得罪了人?还是因为她的生意好不容易有了起色? 高亢而尖锐的嗓音反驳,“雇主只说要她死,可没说要她怎么死,哥,刚我可是看她长相了,这么漂亮鲜嫩的小妞,咱们先玩一遍,再把她买到扬州府的花街去,我保证这大小姐活不了几天,咱们还能挣一大笔银子。” 沙哑的嗓音听到有银子可赚立马就迟疑了,“那等出城再玩,出去探探,咱们天一亮就走。” 高亢而尖锐的嗓音激动坏了,“出城就出城,我这就去套车,老子好久都没有碰女人了。” 常满心惊肉跳,他们不仅要她死,还要侮辱她! 她努力转动着已经被捆得麻木了的手腕,为了防止出城时暴露行踪,这两人肯定不会让她清醒着上车,现在就是她能逃离的唯一机会了。 她不能被带出城,只要留在城里,她相信阿恒一定能找到她的。 若是真的逃不了,她……宁愿选择被沉尸河底…… 木板门‘咯吱’一声打开条缝隙。 常满立刻闭着眼睛装作昏迷中。 进来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人,周身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手里提着一把菜刀,一把揪着她披散的头发,那力气大的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头皮抽痛,常满挣扎着睁开眼睛,从门外透进来的稀疏月光照在冰冷的刀锋上,她后背发凉,或许还等不到出城就要命丧此地了,她拼命撑起身体往后躲。 男人愣了一下,好像被她突然睁开的眼睛给吓到了,两条粗壮的眉毛竖起,脸上露出凶横的表情,高高扬起菜刀向下劈砍而来。 冷光划过,常满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偏头,头皮上传来头发断裂的感觉。 砍歪了,菜刀卡在了木板墙上。 常满突然爆发出全身的力气来,用头顶把男子撞了个踉跄,她也失去平衡重重地撞在了墙上,木刺刮破了额头,热流顺着她的眉骨淌下来。 隔壁突然传来女人的破口大骂声,“张屠夫,妈的,你那破院子里再敢发出噪音,别怪老娘吐痰扔屎过去,把整个痰盂扣到你头上!” 常满浑身无力的倒在地上,她用力的嘶吼,奈何声音全被破布条堵在了喉咙里。 男子站稳身体,一脚狠踹在她的肩头,将她踢到墙角,关上木门出去应付邻居了,老实巴交的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杀猪没绑牢猪腿,再也不会了……” 常满只听见‘咔嗒’一声清脆的响声,她脸色骤然大变,额头上渗出一层虚汗,她肩关节和后背都疼的发麻,眼前一片白光,不知道是不是被踹脱臼了。 就在这时,夜幕里传来奶声奶气的狗叫声。 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和男人的哀嚎声,突然有人冲了进来。 宋熙恒几乎是飞扑过去跪在了常满身边,他想要扶起常满却不知道能从哪里下手,她浑身都在颤抖。 他们才分开不到两个时辰,她就像一个被摔碎的瓷娃娃一样倒在地上,下半身还落在麻布口袋里,上半身全是灰尘和泥土,原本锦缎一样的黑发全都头发乱糟糟的撒开,更触目惊心的是那条足足有一指长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她的半边脸。 他在来找常满的路上,途径一条又一条漆黑脏乱的小路,甚至再次路过了捡到小狗的那处杂物区,他勉强拼凑出事情的全貌。 绑架常满的二人早有预谋,趁着节庆活动跟踪了他们一路,见他们不曾分开,或许才想出用受伤的小狗吸引常满进入小巷的主意,可惜他们是一起走进杂物区查看的。见计划失败,绑匪只好继续跟踪他们,终于趁着常满离开他视线的机会,打晕带走了她。 原本冲他而来的刺客为了不引起他的注意力,提前把金乙和金壬灭口了,这一操作反而替这两名绑匪做了掩护。只是在刺客对他动手前,恰好撞上他发现常满掉落的披风引起了警觉,金乙引爆了信号烟花,自觉失去先机的刺客只好先行撤退。 宋熙恒抽出袖刀切断绳子,颤抖着手把手帕按在常满的额头上,才视若珍宝的将她搂在怀里。 常满勉强认出来人,急速喘着粗气。 宋熙恒脸贴在她长短不一的头发上,眼泪悄悄融进了头发丝里,“对不起,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