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漫长的夜晚快要结束的时候,赛林和吉菲分别了,他们望着对方,眨眨服睛,害怕得浑身发抖。 如果他们能住在同一个石坑里,就能互相说说话,一块儿想办法、订计划。吉菲跟赛林说了一点儿她那个石坑的事。 她也有一个石坑监护员,似乎脾气很好的样子,至少跟杰特、加特和斯吭相比是这样。 吉菲的石坑监护员叫阿舅,是舅舅的简称,而且他也像芬姨一样,总是想办法给吉菲准备一些特殊的款待——有时是一块蛇肉,甚至经常用吉菲的真名称呼她,而不是她的编号——25-2 号。 吉菲告诉赛林,她的石坑监护员要求她叫自己“阿舅”,这做法就跟芬妮坚持让赛林叫她 “芬姨”时一模一样。 “这一切真是太古怪了。”吉菲说,“我先是叫他先生,结果他说:先生?太一本正经了。可不是吗!记得我让你称呼我什么吗?” “叔叔。”我回答。 “不对……不对……我把我的別名告诉过你。” 他的别名就是阿舅,吉菲描述阿舅怎样从她嘴里套出这个爱称。 赛林听着,完全能够想象那只大角猫头鹰俯下身子,跟小个子的精灵猫头鹰的眼睛齐平,耳朵上面那几浓密的羽毛几乎擦着地面的情景。 “这两个石坑监护员待我们好得不同寻常,” 赛林说,“但还是感觉有点吓人,不是吗?” “没错!”吉菲回答,“我管他叫阿舅以后,他才分了我蛇肉。” 说到这里,吉菲叹了口气。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我的初蛇仪式,就好像那是昨天的事。爸爸把响尾蛇尾巴上的环儿留给我和姐姐们玩。 你知道吗,赛林?阿舅好像能看透我的思想,就在我想着自己的初蛇仪式时,他就说了,“我甚至可以找一些响尾蛇的响环给你玩玩呢。”虽然我对他再三道谢,可心里并不舒服,赛林。” 赛林完全明白小个子精灵猫头鹰的意思。 此刻他们分开了,赛林多么希望吉菲能想出办法来啊。 吉菲呢,肚子里又一次塞满了阿舅额外给她的蛇肉,在石坑里感到昏昏欲睡。 阿舅甚至允许她偷偷再睡一会儿——又是一份款待,或者是贿赂?可是吉菲睡不着。 她吞下了那么多肥美的蛇肉——对她这种身量的猫头鹰来说确实太多了,因此感到很困,但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某个东西,某个想法,就会刺中她模糊的意识。 赛林在隔壁的石坑里,正在拼命集中意念。 “想点什么,吉菲!想点什么吧!” 芬姨真是太好了。赛林回到石坑时,她说她从没见过比赛林更疲倦的猫头鹰。“—会儿也没睡吗?” “恐怕没有,芬姨。”赛林回答。 “哦,你听我说,你干吗不跳到那个小石缝里去呢?那里正好能塞得下你,别人又看不到,你可以稍微闭会儿眼睛。” “你是说睡觉?”这个问题脱口而出,“对不起,我提问了。” “当然,亲爱的,我是说睡觉,你不用为提问而道歉。我们以后再严格起来好了。” “但这是违反规定的呀。我们应该为完成使命而做好准备呢。” “有时候,规定制定出来就是让人违反的。在我看来,他们应该对你们这些刚来的猫头鹰宽松一些才是。看在老天的份上,你们是孤儿呀。” 听到自己被称作孤儿,赛林仍然感到深深的不安。 他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哥哥。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被称作孤儿是一件很丢脸的事,特别是当你不是孤儿的时候。 就好像你是一个与亲人断绝关系、没人疼爱的家伙。 “我知道,”芬姨继续说,“我活像一只抱窝的老鸟。”什么是抱窝的老鸟?赛林不明白,但他克制着想提问的冲动。 赛林纵身一跃,跳到上面那个石缝里。我的天哪!我跳得真不赖。 凭着这一跳,准能通过我的跳枝考试。赛林不禁这样想。 接着他感到非常难过,因为他想到自己不可能跟着爸爸学习跳枝课程了。 睡意迟迟不来——就连闭一会儿眼睛也很难办到,因为当赛林想到跳枝的时候,当然也就忍不住想到了飞行。 想起曾经注视着昆郎试飞,以及昆郎的第一次短短的飞行。 赛林的脑海中的某个角落里隐隐地有个东西在伸展,一段记忆。 赛林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最后叫醒他的不是芬姨,而是别的东西,某种无法言说的东西。
他又一次感到那种混杂着恐怖的恶心,就好像他的砂囊快要爆炸了。 而那个可怕的事实像石头一样落在他的内心。是昆郎推了他!回忆像闪电一样袭来,无比真实。 他仍然能感到昆郎的爪子迅速踢在自己身上的感觉,接着他便从树洞边缘摔落下去。 他的双腿开始颤抖。芬姨来到他身边。“需要吐小食团儿吗,亲爱的?” “是的。”赛林有气无力地说。 他吐出一个可怜巴巴的小食团儿。他还能指望什么呢?他连初骨仪式都没有举行过,这时他又一次想起,昆郎吐出第一个带骨头的小食团儿时是怎样地趾高气扬。 这里也有初骨仪式之类的事情吗?这里的每件事情都这么奇怪。 比如说编号仪式吧。他们居然管那叫仪式!仪式是用来让人感到与众不同的。 编号仪式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感受。芬姨倒是挺好的,但其他人就绝对没有这么好了。 还有这家孤儿院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圣灵枭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呢? 阿巴拉将军斯吭说过:“当找到真理时,目标也就出现了。”不许提问,要卑躬屈膝。 此时此刻,赛林只知道一个真相,这个真相让他的砂囊充满了寒意:是哥哥把他从窝里推出来的。想办法,吉菲,赛林想。 想点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