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焰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的二花,是指……母猪二花？” “是的。” 男人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就是正在孕期的母猪二花。” 任焰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当初他在综艺闭关训练了两个多月，直到节目大爆之后才人生第一次接到了广告，还是个最底层的推广,他们家二花的连续剧才上了一个多月就接到了广告,他，他…… 任焰捂了把脸,镇定道： “您有什么具体想法么？” “有,有！”这位张总立刻精神道： “我想在电视台投一个广告,预计20到25秒左右,先是拍我们工厂，再拍几个合作的大客户,最后是饲养员给猪喂我们饲料的画面,前面两段我们都拍好了，就差最后一段了，我们找了好几个工厂，都感觉拍出来画面太生硬了,后来我们员工在抖音上看到了你们家二花和她饲养员的互动，你们这个感情很好啊,非常温馨,就是我们要的效果！” “我想请照顾二花的那个师傅,在给二花喂食的时候特意声明这是我们公司的饲料,是专门做给孕期母猪吃的,最好还能提几句我们家饲料比别家好，母猪吃了更容易消化的话。” 任焰皱了皱眉，为难道：“最后这个可能” “这个话不方便说也没关系，只要给二花喂食的时候特意声明是我家的饲料就行,合作能达成的话，之后一年母猪孕期饲料我们都包了，其他用我家的饲料全部打85折。” “” 任焰心算飞快，猪场母猪一年两胎，虽然早期和后期饲料要做调整，但可以在饲料基础上微调，反正他们现在就是这么做的，也就是说整个母猪孕期都可以免费用饲料，算起来也有四五万块。 让一个网红做推广也是几千到几万不等，四五万对一个“新人”来说绝对不算少。 他和张伯每天起早摸黑不休息办两场婚宴才能挣到这个钱，你几十分钟说不定十几分钟就办到了。 想到二花即将为他挣的钱，他就一点都不酸了，还很高兴。 二花，你好了不起！ 只是…… “恕我冒犯，做我们这一行的，大家都是熟人，习惯了用哪家饲料后很少会改，而外人也根本用不上，我想问您投这个广告主要是为了什么。” “既然任老板都这么坦诚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张行骏叹了口气，忽然间他的眼中崩出几分怨恨，表情扭曲。 任焰：什么事，这么恨？” “你知道，我们市除了我们家，还有一家做动物饲料比较大的工厂吧。” “呃，知道。” “那家厂子的老板自从开公司以后就一直跟我作对，非来抢我们家的生意，这些年来抢了我们家不少客户不说，还在外面说我们家饲料添加了生长激素，他才用生长激素，他们全家都是吃了生长激素 才长出的这破脑子。而现在更过分的是……” 男人深吸了口气，一双被岁月磨砺的浑浊的眼睛迸发出熊熊怒火。 “他妈的他家儿子想来追求我宝宝，他儿子什么档次，敢来追求我女儿！我要让他们知道，他家饲料比不上我家，他家的儿子更配不上我女儿！！”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 任焰：“……” 从良心来讲啊，你们两家竞争对手，互相争夺客户都是可以理解的。至于他儿子追求你女儿这个事……你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毕竟那是他女儿，别人很难理解他的心情。 任焰直接去除前因，直达结果： “这件事我得和公司其他人商量下，这样好了，我今明两天给您回复，您看行么？” “行，行。”这位张总很是体贴，没有要任焰立即做决定，他起身后，任焰送他出门，路上张总还感叹： “任老板你这个公司宣传做的很好啊，我们也想做过，但根本做不出来，想不出有趣的宣传，不像你们，一天天的，每天都有新鲜有趣的故事。” “也没有，我们的号也是刚做，流量也不是很大。” “哎，任老板不用谦虚了，我看整个市就没有哪家养猪场点赞评论有你们家这么多的，还有好多散户在下面留言呢，也让很多不养猪的人都了解到养猪这个行业，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啊。” 任焰心说那是因为别家猪场都是认认真真养猪，不像他们，乱搞副业。 任焰把人送到门口，看着他们开车离开，他才转身回到办公室。 “喂，李池森，你待会有空来一趟我办公室。” 李池森是一个多小时后才敲门
走进办公室的，他刚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水汽，任焰请他坐下。 “刚刚两位客人，他们……” 任焰把方才那位张总的话复述了一遍，李池森听完后整个人都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要上电视了！” 任焰：“……嗯，对。” “我要上电视了，我要上电视了！” 李池森哪里还能正常地思考，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能上电视了。他出息了！ 任焰当年上电视节目是打着蹭个饭凑个数，随便赚点钱就跑的打算，所以当时也没有特别紧张，所以不太能理解李池森激动的内心，他等李池森冷静下来，才道：“那你愿意么？” “愿意，愿意。”李池森连连点头。 “那我是跟二花一起出镜么？有没有需要我说的台词？” “故事情节就跟之前发到我们抖音号里，你跟二花的互动一样，只不过在喂饲料的时候特意说明这是哪家公司饲料就行。” “那没有问题啊！”李池森满口答应。 “公司的饲料我们本来就有在用，质量又不差虽然稍微贵了点，但他不是说以后都给打折么，那也划算了。” “嗯，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那就这么决定好了。” “没异议没异议。”李池森还沉浸在自己接广告的兴奋里。 “那好，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好。” 李池森离开后，任焰沉吟片刻，又把李老师和胡伯，三叔叫了过来，这几位都是工厂老人，也是工厂不同事务的主要负责人，听完任焰陈述后，他们都对此事没有意见。 张总的公司叫“伟恒业”，下面的“恒丰”猪饲料是在本地做了二十多年的大牌子，近些年都未听说过丑闻，再加上他们只是出了一头猪和一位员工，属实算不得什么大的牵扯，就算最后他们的产品出了意外，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但基于谨慎行事的原则，任焰还是想去公司亲自看下。 “胡伯，你明天上午陪我去伟恒业公司走一趟吧。” “行。” 心里有了决定，任焰就立刻联系了方才那位张总。两人约好了明天上午，任焰到他们工厂去。 第二天早上，任焰就带上胡伯一起过了去，伟恒业工厂建立在郊区，一个挺大的厂，面积约有25亩，建筑占地面积12亩左右，年产量大约10万吨动物饲料。 工厂正门在路边，从门口就能看到里面一大片空阔的面积，任焰在门卫处耐心等待，过了五六分钟，张总带着一位助理匆匆赶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任老弟，让你久等了。” “没有。”任焰笑：“也刚到。” “来来，进来。” 办公楼在进门左手边的一栋大楼里，楼高五层，外墙漆着砖红色，入口就是一个自动玻璃门，因为新修不久，看着十分气派。 张总一边走一边给他们介绍：“我们之前老厂在安平镇那边，房屋设施都很旧，去年刚搬到新厂来，你看这环境，多漂亮！” 工厂广场上种着不少花花草草，虽然现在是冬天，但常青树还是洋溢着绿色的活力，看着让人心情舒畅。 总经理办公室在三楼，几人坐电梯上了楼，两边办公室是玻璃磨砂窗，隐约可以见到里面洁净清爽的办公环境。办公室门里透出呜呜的暖气，只偶尔能听到走动的脚步声，显得非常的静谧。 任焰心里有了数，跟着进了总经理办公室，坐下后道：“张总您这新公司弄得真好。” “哈哈哈这是我女儿弄的，她去年硕士毕业，正好公司搞装修，她嫌我审美太老旧，非要自己弄。” 从几次言语中，任焰已经知道面前这位老板对他女儿有多宠爱，这不，多年竞争都忍下来，就为了女儿感情的事，非得跟对方争个高下。 见过了公司内景，任焰已经放下了内心的警戒，他微笑着附和道：“张总有千金帮忙，事业一定能做的更好，蒸蒸日上。” “哎，任老弟说笑了，她才25岁能呢，帮得上什么忙，她能在身边静下心来做事我就满足了哦。” 两人又寒暄了会，商量了广告的具体细节，敲定了对接人员，眼看着事情说完了，任焰正打算离开，张总道 ： “哎哎哎来都来了， ?(格格。党学)?， 这都中午了。” 对于商业上的伙伴来说，吃饭不仅仅是吃饭，更是一种加深感情的方法，任焰既然当了老板，自然得入乡随俗融入这个潜规则中。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别客气！” 几人说话间，有员工好几次敲门找张总有事，这会说完了话，张总就让之前见过的周经理接待他们，自己出去处理工作了。 任焰在房间里待着有点闷，借口去洗手间，站起来到外面走了走。 两边的办公室都有人在，看着人数不是很多。这种工厂，出货数据大合作公司少，员工不会很多，相对来说也比较清闲。以前任焰还在高中的时候，还想过到什么饲料机械厂家上班呢，毕竟熟悉。 任焰在外面转了几分钟就回去了办公室，坐下没多久，张总就回来了，他一手推开门，一边还回头跟人说着什么，语气既是无奈又是宠溺： “你呀，胡经理是老员工呢，你就让着他一点，别当面跟人家干……” 回答他的是一个带着几分不逊的清丽女声： “他现在都不把公司规章制度看在眼里了我还给他面子……” 两人很快注意到房间里的人，声音暂停下来。张总一步走进屋子，笑着说： “任老弟啊，这是我女儿张凌薇，凌薇来，这是顺安猪场的任老板。” 张凌薇从她父亲身后露出面孔，她脸上带着浅浅的营业笑容，姿容端庄，见到任焰后下意识地张着嘴，一句“任总”即将吐出舌尖，然而下一秒，她瞳孔陡然收缩放大，脚步微微倒退，倒抽了口气： “言言！！！” 任焰现在是到人多的地方，或者见工厂一般访客，比如婚宴主人家时戴着口罩，但若是合作伙伴，再时时戴着口罩就不礼貌了，他不想把自己想的太特殊，只是以防万一不想惹出麻烦。 所以他现在出门都是戴着口罩，根据情况解下或是戴上口罩，像是待在客户办公室这种情况，他就没戴口罩。 以至于—— 任焰眼神微动，但脸上还保持着得体的笑，倒是张总，见女儿失态，有些不高兴但又舍不得骂，只能没什么说服力的训斥道： “乱喊什么呢，这是任焰任老板。” “任焰？” “是，顺安养猪场的任总，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张凌薇眼神飘忽了下，似乎想起了这回事。 “原来是任老板，刚才失礼了，把你看成别的人了。” “没关系。” 女孩虽然嘴上说着“看错了”，但看她脸上依旧满是激动的神色，显然她爸的解释并没有让她改变自己心底的想法。 “任老板，不好意思，我女儿失礼了，来来，我们去吃饭了。” “好，张总您带路吧。” “哎。” 张总叫张凌薇过来就是让她陪着去吃饭，多习 惯这种商业会餐， 路上， 张总和他女儿一辆车，周经理开自己的，任焰和胡伯一辆，五个人三辆车子，排成一列，在经过两个路口后到了一条商业街上。 车子停在一家土菜馆前，张总应该经常来这吃饭，老板跟他很熟，很快安排了一个包间。这儿的菜是外面直接点的，张总刚想站起来，张凌薇就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她的眼睛里仿佛含着一颗璀璨的明珠，熠熠生辉，当她看向任焰的时候，眼中满是疼爱。 满是疼爱？？ 任焰默默地拍了拍脑袋，心说自己知道了，张凌薇，她是个妈粉。 妈粉，不是，张凌薇用尽全身力气放低嗓音，用平常的语气说：“任老板，你跟我一起去点菜吧。” 张总愣了愣，很快道：“是是，任老弟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随便点。” 任焰微微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包间，前后两臂距离只差了几厘米，气氛十分微妙。 任焰以前只在表演课上听说过一个人激动至极的时候，就算竭力克制，保持平静，ta的情绪也会化作气场感染到他人。 从前，他只当这是一种高级的描述方式，现在，他第一次切实地体会到，什么是情绪的气场。 就算什么表情动作都没有，他都能感受到她有多么的激动！有多么的努力抑制激动！ “你……” “你是言言吧。” 这不是疑问句。 任焰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张凌薇脸上表情被一片狂喜所取代，瞳孔更是光芒四射。 “你过得好不好？！” 任焰一愣，他以为她会问他为什么离开娱乐圈为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开还会不会回去，却没想到她第一句问的是他过得
好不好。 “我过得挺好的，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工作和生活都是。” “那太好了。”张凌薇捂着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们大家都在担心你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被狗公司逼的，有没有受委屈，现在看到你过的好就足够了。” 任焰心情顿时复杂。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突然离开娱乐圈会在一定程度上给粉丝带来伤害，他只希望这种伤害能够降到最低，所以在粉丝狂躁暴动的时候，主动联系了公司，写了那张告别信。 但是似乎，她们还是受到了影响。 “言言你不用在意我们的。”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想法，张凌薇飞快摆手道： “我们虽然担心牵挂你，但是你的去留本来就是你的自由，不是说因为你当上了偶像就要一辈子对粉丝负责的，那样不成了道德绑架了，在当偶像期间，你努力做到了最好，也从来洁身自好，没有背叛过偶像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这就够了。” 面对她的情真意切，任焰依旧心情复杂，他小声地说 “ 谢谢。” “不谢不谢的，言言是不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你的身份。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网上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不会让你的生活受到任何影响的！” 她热忱地说着，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就仿佛一个竭尽全力只为保护自己孩子的老母亲。任焰已经从她短短几句话里听出了母亲一般伟大的光辉。 他这个人，其实脸皮是很厚的，一般的话都穿透不了他的第一层脸皮，但此时此刻，他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迟疑了下，还是道：“我现在不方便让人知道我在哪在干什么，等过段时间，时机成熟，我不会再刻意隐瞒身份的，至少，会让大家知道，我过的很好。” “嗯嗯嗯！”张凌薇飞快点头。 “我相信你！” 任焰看着她满是信任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心脏痛了痛。 原来铁血战士的心脏也会被异形入侵。 “言言，我们快点走吧，点好单子，否则会被我爸爸起疑的。” 张凌薇满心满眼都是为了偶像好，为此她甚至能压抑自己想要亲近偶像的欲望，一心为偶像着想。 任焰：痛了痛了又痛了。 张凌薇回去后果然一点端倪都不露，甚至没有了之前激动的模样，餐桌上进退有度，时而给几个人夹菜时而加入话题引导气氛，表现得十分得体。 任焰满不满意不知道，反正张总是很满意的，吃饭的时候还喝了两杯酒，因为任焰要开车，胡伯就替他喝了。 两边少少喝了几杯就停下了，饭后，任焰告辞。 回去的路上，或是受到酒精影响，胡伯情绪有点高昂，拉着任焰说了好一会过往的事，还感叹到齐叔知道了现在猪场模样，一定会很欣慰。 任焰眼里带着笑。 “嗯，齐叔会高兴的。” “嘿，那是肯定的。”！